第三十四章 公羊羽化
诸葛剑慧微微一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与齐师兄虽然早有婚约,但那只是上一辈早早订下来的,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束缚罢了,我与他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爱意,我视他如亲兄,他视我若亲妹,从小玩到大,毫无禁忌,如此而已。”见风清扬仍自踌躇,便又淡淡的续道:“清扬,我在帮你替换衣服之时,发现了那幅画卷,你就不用再掩饰了罢。我也知道你如此说是对我负责,但明明两情相悦,又何必如此自苦……”说罢将风清扬一直贴身携带的那个装有翁颜丹青的包袱打了开来,展开画卷痴痴的望着,喃喃的道:“画得好像,比真人更美,没想到你居然能有如此笔力……”
风清扬见了那幅画卷,情知诸葛剑慧定然生出了不小的误会,面带几分窘色,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个嘛……不知从何说起……但请你仔细观看,这画中之人,其实并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诸葛剑慧“咦”了一声,取过一面铜镜,便对着镜像与画卷比较起来。风清扬见诸葛剑慧有所发现,便缓缓续道:“另外,这幅画已有些年份,细看便会发现纸张其实有些泛黄,因此,此画也非我所作。”
诸葛剑慧盯着画卷瞧了半晌,终于抬头道:“不错,画中女子与我双眼是有些不同……粗看画卷,这幅画似乎已有五年历史,五年之前你我并不曾谋面,自然也不是你画的。之前我目光被画中人所摄,一时却不曾发现其中细节。”风清扬点头道:“画中女子,与你势必有着莫大的关联,只因令尊也曾见过这幅画卷,而且……也曾状若疯癫,如痴如狂……”
诸葛剑慧不禁大惊失色:“甚么……我怎地丝毫不知……爹爹当初是如何说的……”风清扬叹道:“不是风某有意欺瞒,只是诸葛师叔特意嘱咐,‘今日之事,不许说与任何人知晓,包括慧儿,否则你性命难保,切记切记’……”
诸葛剑慧沉吟片刻,黯然道:“如此说来,画中女子极可能便是我从未谋面的娘亲……”风清扬问道:“曾听你说过,令堂在你出生不久便染病逝去,这幅画卷,又怎会在魔教护法的手中?”
诸葛剑慧吃惊道:“魔教护法?你是说这幅画是你自魔教护法手中得来?”风清扬点头答道:“看来这幅画与你身世关联极大,我也不再瞒你……这幅画,是我从魔教护法翁颜手中得来……”于是将自己与翁颜偶遇之事大略说了一回。
风清扬将故事说完,最后补充了一句:“翁护法十有**便是死于陆一枭之手。”诸葛剑慧听得诧异不已,望着画卷喃喃道:“一个人若非对另一人有了极深的感情,绝不能够发挥出如此笔力,这个翁颜生前对我娘亲理应是极其喜爱的……”
风清扬叹道:“令尊令堂与这位翁护法生前似乎有过一段感情纠葛,其中详情,只怕当世也没几个人知晓了……”诸葛剑慧将江湖中所有与父母有些来往的前辈名宿想了一遍,恨声道:“陆贼在思过崖一役便杀了几乎所有知情之人,如今却又问得谁来?”风清扬摇头道:“这倒未必,风某还想起一人,魔教护法任浩然,那日托我收殓翁护法尸骨的大约便是此人,此人与翁护法有兄弟之义,多半知道其中细节。”诸葛剑慧叹道:“只是此人据传神龙见首不见尾,要见他一面谈何容易,难道真要去黑木崖寻他么?”
风清扬思忖片刻,道:“十余年前,令尊令堂与翁护法应当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未必要上黑木崖,像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丐帮帮主这些人多半也是知道此事的。”诸葛剑慧喜道:“不错,丐帮龙帮主昨日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一会少不了要派人来请你过去吃叫化鸡的,届时自可问他。”
风清扬苦笑道:“泥巴包的鸡,脏兮兮的,又有甚么好吃?”诸葛剑慧轻声笑道:“这你便不懂了罢!泥巴之内,早有一层荷叶包裹,怎地会脏?食此鸡时,打开泥壳,满屋飘香,更有一股荷叶清新的气味,入口酥烂肥嫩,风味独特,是丐帮第一等的美食,当年丐帮帮主洪七公吃得最多的便是此物啦。”风清扬不禁笑道:“难得你对这叫化鸡也有研究,不知今后是否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话语一出,便即懊悔:“好容易将她话题转移到这画卷之上,这句玩笑话只怕又要将她的思绪拉回男女之情上。”诸葛剑慧却不在意,微红着脸嗔道:“哪里有?孩提之时曾随爹爹去苏杭一带游玩过一次,吃过一回叫化鸡,这才有了印象。”
风清扬正想松口气,诸葛剑慧却忽然道:“对了,还有一事险些忘记了。”风清扬心中一凛,勉强问道:“甚么事情?”诸葛剑慧幽幽的道:“爹爹临终之前,曾经对我说过八字偈语,‘公羊羽化,颜回重生’,却不知是否与我身世有关。”风清扬不解道:“颜回乃是孔门七十二贤人之一,这公羊却是何意?”诸葛剑慧摇头道:“公羊乃是一个复姓,原出自姬姓。春秋时,鲁国有位才学出众的人物,叫做公孙羊孺,他的后代子孙便取祖上名字中公羊二字为姓,称公羊氏。战国时,齐国人公羊高是孔子弟子卜子夏的学生,他钻研《春秋》,作了《春秋公羊传》。具体这公羊指代何人,我也不知。”风清扬沉吟片刻,问道:“颜回是孔子的弟子,公羊高则是孔子弟子的弟子,他们之间难道有甚么联系?”
二人正在疑惑之间,客房门口蓦地传来一阵重重的敲门声,风清扬不禁笑道:“难道是请吃叫化鸡的朋友到了?”诸葛剑慧摆手示意风清扬先躺下,起身向门口走去,轻声问道:“甚么人?”
门口传来一个略带稚嫩的童声:“风大哥,诸葛姊姊,不好啦,客栈里突然来了好多五岳剑派的人,言语中似乎要对风大哥不利!”却是竺禄的声音。
风清扬奇道:“风某刚替五岳剑派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他们又怎会对我不利?要对你们三位小朋友不利倒是极有可能。”诸葛剑慧开门放竺禄进来,扫视了一下门外,确定无人跟踪,才将房门轻轻掩上。
眼见竺禄神色有些慌张,风清扬缓声道:“竺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慢慢说来。”竺禄喘着气说道:“我两名师弟虽然服过我教秘制伤药,但伤势至今未曾痊愈,暂时还由竺某照顾,方才我下去找小二给他们要些饭菜,却发现客栈大堂之上,坐了几十名五岳剑派中人,我隐匿身形,观看这些人的服色,居然来了华山、泰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四派,来得似乎还多是首脑级别。”
风清扬诧异道:“难道是郭师兄下山了?”竺禄摇头道:“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但华山派来了两路人马,应当是剑气二宗都到了。其中一路为首者是一名黄面瘦削男子,断了一条左臂,神色凄苦;另一路为首者面上带有紫气,颧骨高耸,似乎内功颇为精湛。不知风大哥是否认识这两人?”风清扬惊道:“面带紫气的必是气宗门下,修练过紫霞神功的,那剩下的独臂人难道是,黄师兄?”思忖良久,喃喃的道:“华山剑宗‘清’字辈的高手只剩下我师兄弟三人,郭师兄生的面白唇红,仪表堂堂,黄师兄却面黄肌瘦,整天苦着个脸,按相貌来说没错,但半年不见,怎会断了一臂?”
诸葛剑慧劝慰道:“许是‘不’字辈的弟子,天下面貌相像之人本就不少,清扬你也不必太为挂怀。”复又转身问竺禄道: “南岳衡山派来的是谁?”竺禄道:“这个,似乎隐约听得有人唤那领头人‘叶师叔’。”诸葛剑慧喜道:“是二师兄到了,现在他已接任衡山掌门,有他在,我看不会有甚么大的变故。”
风清扬心底没来由的泛过一丝酸意,撇撇嘴道:“慧儿,这位叶师兄似乎与你关系不错……”诸葛剑慧轻轻瞥了风清扬一眼,嗔道:“兄妹之情,又值得某人吃醋了么?”风清扬自讨了个没趣,只得继续问竺禄道:“你是如何听出他们要对风某不利的?”
竺禄老实答道:“先是那个华山气宗的面带紫气的家伙说风大哥私放长鲸岛主司马魁,勾结……勾结魔教妖邪,然后一个泰山派的道士便说风大哥接受魔教长老传功,学了魔教的高深剑法,最后是那个独臂人说风大哥已犯下了华山七戒中的第五第六第七戒,要拿风大哥回华山面壁思过……”风清扬苦笑道:“华山七戒之中,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风某一生洁身自好,却又偷得甚么东西,得罪哪个同道?至于第七戒,如果说你们岁寒三友与那司马魁都算匪类妖邪的话,我也无话可说。”诸葛剑慧叹道:“定是有人嫉妒你独自得了诛杀陆一枭的天大名头,想要找借口暗害于你,这气宗门人多半便是那日来抢天书的蒙面人之一,这账却要好好算他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