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道德’的名义!从黄永玉、金庸谈起

时间:2010-09-08 00:00 作者:刘国重33 手机订阅 神评论

新闻导语

左列钟铭右谤书,人间随处有乘除。——曾国藩我不懂画,既乏常识,更无修养。看不懂咋啦?看不懂,也能跟着瞎看。没有什么能阻挡,俺对美的向往……因为热爱沈从文先生的文字,也就连带着对沈先生的表侄黄永玉先生有非常好的印象,对他的人,他的画,他的文。2006年,在天涯网,闪过一个稍觉触目的

  左列钟铭右谤书,

  人间随处有乘除。

  ——曾国藩

  

  我不懂画,既乏常识,更无修养。

  看不懂咋啦?看不懂,也能跟着瞎看。

  没有什么能阻挡,俺对美的向往……

  因为热爱沈从文先生的文字,也就连带着对沈先生的表侄黄永玉先生有非常好的印象,对他的人,他的画,他的文。

  2006年,在天涯网,闪过一个稍觉触目的标题,《黄永玉,你为什么不脸红?》,犹疑了老半天,想:这张帖子,打开,还是不打开?

  这是个问题。

  黄先生也是从那个特殊年代走过来的,要是曾做过什么不太光彩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虽然也不是不可以谅解的。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打开了这张《不脸红》的帖子。

  读了不到一半,我乐了!

  绝妙好文,不忍独享,贴过来,与朋友们共赏:

  “是的,他太富有了。富有得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少资产。……然而,那些财富都是他个人的。他不会拿出一个子儿给他毫不相干的人,包括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 ……他是否想到了他的家乡还有几十万人没有摆脱贫困?……他是否想到了还有很多孩子在为几十元的学费发愁?……他是否会跟他们提起凤凰黄河乡的老百姓至今没有干净的水喝?……看来,性格和人格真的是两码事情,艺术作品的价值跟创作主体的道德情操也并不相干。……”

  多年以来,我也被这“叼着烟斗,踱着方步,笑微微”的老家伙给骗得苦!原来在我们有史以来这最大的盛世,区区凤凰一小县,就有“几十万人没有摆脱贫困、很多孩子在为几十元的学费发愁、老百姓至今没有干净的水喝”,且是由这个老头儿造成的,至少,他必须对此负责。

  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读这张《不脸红》的帖子,之后,一年,沈从文先生的故乡,凤凰,又出名了!

  2007 年8月13日,“湘西州凤凰县沱江大桥,塌了!刚完工的一座桥,还没正式通车,就在支架大部分拆卸完毕的时候,突然全部垮塌了。奇怪的是,桥墩里看不见钢筋。截止14日中午,已有22人遇难。”

  不用想,我也知道:**者,还是黄永玉!几十人遇难,不拿老家伙抵命,已经够客气了。怎么也该抄他的家,把他的藏画,还有那‘万荷堂’拍卖,卖得钱来,重建大桥!

  大桥倒塌后,又一年,沈从文黄永玉的湘西,更出名了!

  2008年9月初,湖南湘西自治州吉首市,因数家非法集丨防和谐丨 资企业无法还本付息,不少集丨防和谐丨资者聚集在企业门口,一度造成交通堵塞。自04年到08年6月,湘西州【注1】集丨防和谐丨资高达70多亿元,涉及企业40多家,整个吉首市至少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参与了集丨防和谐丨资。

  罪魁祸首,必是老黄!不抓起来,是不行了。关他个十年八年的,让他成天画啊画,什么时候卖得钱来填满这几十亿的窟窿补偿了所有集丨防和谐丨资者的损失,什么时候放人!

  二

  黄永玉,与金庸,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同事。

  50年后,2003年,黄永玉谈起金庸,“我觉得以他的才能和智慧,怎么去写武侠小说呢?他应该做比这个重要得多的事情,这个人是很聪明,很有魄力的人,怎么最后弄得成一个武侠小说的著名作家?在我来讲是可惜了。……他是很可爱的人,很温和的人,而且那种神奇的力量你都很难想象。……”

  将黄永玉所言,与金庸另一老友沈君山的话,对照而读,较有意思。

  1998年,在**,“金庸小说国际研讨会”,开幕式上,沈君山教授致词,说金庸最佩服的人物其实是范蠡。【一】范蠡拥绝代佳人西施而功成身退,归隐江湖;【二】范蠡‘亿则屡中’,聚财无算;【三】范蠡还曾为‘帝王师’,教导勾践如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卧薪尝胆,不但恢复了故土,并且还问鼎中原。沈教授可惜金庸只实现了前两个理想,对‘世无勾践刘邦’着实感慨了一番。

  查良镛早年的职志,应是从政。我对政治家并无彻底否定的倾向,自古及今,都有政治家,虽是少数,以经世济民为己任,有想法,也有事功。只是,盱衡当年情势,即使查氏仕途顺遂(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世事无绝对啊),也无力根本改变‘X亿人民不斗行吗?’的大局,除了在下民眼中更风光些,难有什么作为的。

  是的,应该可以更风光的。盖因‘官本位’思想深入国民骨髓,在许多人眼里,再大的文学家,成就也还不及一个七品芝麻县令。

  查良镛的海宁乡贤,王国维先生,则认为:“生百政治家,不如生一大文学家。何则?政治家与国民以物质上之利益,而文学家与以精神上之利益。夫精神之于物质,二者孰重?且物质上之利益,一时的也:精神上之利益,永久的也。”

  查良镛从文,比从政,更有价值。

  查良镛终以小说家名世,很偶然。他的写作武侠小说,更偶然。

  也许,阴差阳错,金庸被推到了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其它文学类型,实难容纳金庸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武侠小说这门东西,大有可为,因为从来没有人好好写过。”在金庸写武侠小说之前,夏济安先生就有这样的意愿了,“将来要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一定想法子写武侠小说。”后来,夏济安读罢《射雕英雄》,心凉了,“真命天子已经出现,我只好到扶余国去了。”

  三

  黄永玉受非议,偶尔一二次。他的老友金庸,才算得‘名满天下,谤满天下’。

  傅国涌《***》出版后,质疑查先生的品格,蔚成风尚。

  愚以为:‘道德’与‘文章’,不能也不必划等号。中外古今,作品比人品伟大的文人,多了去了。举一个最近的例子,2007年6月,在布拉格研究院负责管理档案的年轻历史学家,发现一份1950年的档案,有米兰·昆德拉的告密材料,被告密的人差点被判死刑,最后被送到铀矿强制劳动14年。

  归结到金庸,他做的每件事,自然不能令每个人都满意。其言其行,可訾议处,亦多。然而,从已知的资料考索金庸的生平,像昆德拉这种行径,似乎他还不曾做过。           我看金庸其人:小德有出有入,大节无亏无愧。

  作人如此,已经够了。再作苛求,实无意义。

  对于金庸这样没有重大道德败坏表现的人,总应抱持‘恕道’,不要把人老往坏处想。否则,以同样的高标准审视自己,我们又何以自存?何以自处?

  别人不好说,说我自己,我应该好像也许不是生性邪恶,有心无心,也不是没伤害过他人。既有此自知,当然赞成林语堂先生的说法,“我们都是有罪的,但我们也都是可以被宽恕的”,认为此论最是平易通达。

  四

  金庸的婚姻,也常为人诟病。

  金庸离过两次婚。据说,第一次,人负他。第二次,他负人。第三次婚姻,维持到今。

  金庸离过婚,有朋友以此质疑金庸的品行,真是奇怪。

  是否可以说:凡离过婚的,一定比不曾离婚的品性更坏?

  离婚后的朱枚女士,晚年生活据说不是很宽裕。某些网友的‘道德优越感’不禁油然而生,网友‘六道’就对金庸在婚姻家庭方面的表现甚是不满,于是,我问:“假设哪天您发达了,混得不是一般的风光,而阳光、温度、水分又很合适,您绝对不会喜新厌旧?‘绝对不会!’——您自己相信吗?”道兄答我:“老刘,我的贴子中多次题到一句话,多情不绝情,风流不下流,如果我有一天平了此生志愿,风流是必然的,但喜新就一定要厌旧吗?就一定要玩离婚,我不会,就算真作了,我也不会让那个人吃亏,让她安定而非贫困,更不会不理不管,这就叫多情不绝情,反观金,如何?……”可惜,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肯接受‘负心人’的‘理’和‘管’的。您倒是想“让她安定而非贫困”,对方不接受怎么办?

  作为局外人,细节是不能全知的,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要把自己想像得那样全知全能如耶和华。

  朱枚女士的葬礼,金庸没去。于是,又犯了某些人的天条。我想,葬礼仅是一种仪式,金庸参加了,不代表他真的思念她。不参加,也不代表他绝情寡义。

  金庸参加了,表演了,声泪俱下了,让观众深受感动了,这样做,‘道德家’们就满意了?

  为什么一定要以‘道德’的名义把人逼到那样的虚伪?

  须知:虚伪,才是最大的恶德。

  金庸在婚姻上表现,确实不够好,像大多数所谓的‘成功者’一样的‘不够好’,终于还是演出了‘富易妻’的老戏码。至于说‘缺德’,还算不上。

  同样喜新厌旧,而【一】离婚,再婚。【二】不离婚,入花丛。可否断言:一比二对妻子更公道、更尊重?她一定生活的更幸福?

  倪匡、蔡澜就曾当面联合嘲笑金庸在男女关系上的放不开,倪、蔡没离过婚,也无自杀的子女,因此,比金庸更道德?

  什么?您的私生活比金庸更清白?

  您倒想要不清白,也得有那条件不是?

  是的是的,我们是‘有道德’的,我们的‘道德’,却多是‘未经诱惑的道德’。设身处地想想,要是您混到金庸那份上,一定、绝对、100%律己更严?如果不能确定,不如趁早闭嘴。

  自己一旦当官,也不敢保一定不贪,如此,可不可以骂贪官?这个还是可以的。我们是纳税人啊,我们购买的每样商品都已经含税了,是我们养着他,而他的举措,在在影响到我们的利益。

  就像家里雇了个厨子,您自己不会做菜照样可以批评指摘他的厨艺,更不能接受他揩油太多,一个鸡蛋花您二十两银子。

  公民与公仆,私德与公德,是有区别的。

  您与莱温斯基如何如何,是二人私事,由不得他人瞎三话四。克林顿**与莱温斯基,不是私事,全美国都可以骂他。

  五

  在第二次的离婚过程中,金庸长子查传侠自杀。对这种事,该当抱持‘哀矜而勿喜’的态度。刚看过一篇文章,某次金庸小说讨论会上,曾给金庸作过秘书的杨兴安先生,在台下跟人谈起台上的金庸,“不快乐啊不快乐,儿子自杀,他活得很累啊。”老先生已经够痛苦了,还要再以‘道德’的名义,往他旧伤上撒盐?金庸有德无德、德高德薄,暂且不说,您自己的道德,在哪呢?

  查传侠的死到底与父母离异有多大关系?我不清楚。但有朋友好像很清楚的样子。太崇拜这种人了,当年查传侠远在美利坚,死前心态如何,这些朋友怎么知道的?

  就算父母离异,是查传侠自杀的唯一原因。无奈许多事是不能预知的,许多人闹离婚,其中也有子女自杀的,难道是父母成心逼死自己的孩子?

  或者我们可以一口咬定:凡有子女因种种原因自杀的离异父母,一定比离异而子女健在的父母品质更坏?

  查传侠非正常死亡,他爹就没品了。那杜甫、李贽、曹雪芹、马克思的孩子还活活饿死了,又怎么说?

  六

  据说,音乐,是唯一不带罪恶的感官享受 。如果不只唯一,还有唯二、唯三,那应该加上绘画与文学了。

  杰出的乐者、画师、作家出世,整个时代皆为之生色。对于此等人物,应由整个社会来奉养礼敬,以香花,以珠玉,以宝络。

  虽说‘文穷而后工’,致令曹雪芹‘举家食粥’,难道是整个民族的光荣?

  随着画廊、版税制度的引入,艺术家们可以养活自己了,并且能有较为优裕的生活,这样的时代的进步,应该为之欢喜庆幸,不这样想倒也罢了,且以道德的名义强迫他们捐钱,有脸吗?要脸吗?

  七

  狗,比猫,大。

  捐,比不捐,好。

  捐了,是‘积德’,没捐,也不‘缺德’。合法收入,如何支配?捐与不捐?都是成年人,可以自己做决定了,似乎不劳他人操心。

  管好自己的钱袋子,有能力,有意愿,您自己多捐点。

  当您质问‘黄永玉,你为什么不脸红’的时候,‘沱江大桥’正在施工,您那么关心热爱家乡和家乡人民,为何不盯牢这桥?这不,全打水漂了,包括您在内的‘家乡人民’的血汗钱啊。重建,不是还得由本已贫困不堪的草民埋单?

  写那篇檄文的同时,‘吉首集丨防和谐丨资’,如火如荼。行有余力,您可以查查都什么人在上下其手,致令几十万家乡百姓血本无归,欲哭无泪。

  深层问题不解决,黄永玉先生就是把老命捐出来,顶用吗?

  八

  金庸,倒不只是文学家,他还有另一重身份,资本家。

  按理说,逼着劝着哄着资本家出钱,更具正当性。

  有些同志,咳咳,不是我批评他,实在是目光短浅,头脑简单,只会算经济账,不懂得算政治账,喜滋滋地接受资本家的捐款,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啊?

  不用太多,如果有十分之一的资本家,像比尔·盖茨和沃伦·巴菲特那样,生前捐出近半死后捐出全部财产,那有多可怕?

  资本家的本性就是唯利是图,还有没有说服力了?全世界无产者,再怎么联合起来?我们将赤旗插遍全世界,要等到几时呢?

  明白人还是有的,在比尔·盖茨宣布不留财产给子女的当日,就有网友一针见血,揭穿其险恶用心,“X养该死的比尔·盖茨,为了维护万恶的资本主义制度,连自己亲生子女的死活都不管不顾了,狼子野心,何其毒也!”(我又做了点加工)

  九

  无论黄永玉还是金庸,都不是没捐过钱,都没少捐过钱。

  黄永玉曾入“中国慈善排行榜”。

  (我所知的)金庸捐款,累计已超4000万。先是给香港中文大学捐款1000万港币,折合人民币1200万,后来又拿出310万人民币给家乡嘉兴的一所中学盖了座图书馆。他花费1400万人民币在杭州建造“云松书舍”,后来没去住,捐出去了。1993年,金庸捐赠100万元人民币,作为‘北大国学研究院’的启动资金。2007年8月,又向北丨防和谐丨京大学一次性捐款1004万元人民币。

  金庸,对自己都有些刻薄的,“一天三餐俭朴无华,一碗米饭、一盘青菜、或一小盘其他菜。用餐时,若不小心在餐桌上掉了一粒饭米、或一片菜,他都要用筷子夹起来吃了。”【注2】

  拿出四千万,不够?

  还要怎样?还得怎样?还能怎样?

  捐款!捐款!捐款!

  不捐,不行;捐少了,不行;捐多了?捐的地方,又错了!

  黄永玉捐钱不少,给凤凰的少了?总归是不能让某人满意,于是就骂,就问人‘为何不脸红’!

  ‘他,太富有了’,可这跟您有什么关系?

  生在凤凰、与您同乡,是多么大的罪孽?必须拿、拿多少巨款出来才能赎净洗清?

  那些动辄质问“你为什么不脸红?”的大人先生们,是不需要也不可能脸红的。

  不要脸,没脸,既不必脸红,也不可能不红。

  金庸的作品,在香港,在**,在海外,在大陆,出了多少盗版书?金庸损失了多少版税?出版梁羽生所有著作的香港天地图书公司副总编辑孙立川指出,“金、梁二人的作品在过去数十年,在香港、内地、**以及海外的发行量,正版加上翻版、盗版的,可能达到7亿本。其影响力之大,可说无远弗届,不知养活了多少家出版社!”

  金庸,欠这个社会一分钱?

  闲着没事,我也曾悬揣某些道德家的心事:是不是把他的财产全部交由您来支配,才合适?是不是捐到剩下的财产跟您一样多,或者比您还穷,您才满意?

  断言某一( !)个人一定有什么想法,那是胡闹。但是,对某一种社会心理作出判断,不算冒险。确乎有那么一堆人,自以为多么的有道德,以此为凭藉,对他人身上轻微的道德瑕疵盯住不放,甚至,进行‘道德讹诈’。

  鲁迅说他老家绍兴,有“下劣无赖”,“与人打架,好用粪帚,足令勇士却步。” ‘粪帚’通常以竹子制成,不成想到了今天,‘道德’也可以拿来做‘粪帚’了。

  挥舞‘粪帚’,器宇轩昂、意气风发,“别惹我啊,我们可是有道德的!”呼啸成群,气势汹汹,‘足令勇士却步’。

  他们,真可以请欧阳锋做代言人了——不是金庸笔下的欧阳,是王家卫镜头里的‘西毒’:

  《东邪西毒》影片开头,欧阳锋独白,“很多年之后,我有个绰号叫做西毒,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嫉妒。我不介意其他人怎么看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活得比我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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