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城三碧
“蜀山西南千万重,仙经最说青城峰。青城嶔岑倚空碧,远压峨嵋吞剑壁。锦屏云起易成霞,玉洞花明不知夕。星台二妙逐王师,阮瑀军书王粲诗。日落猿声连玉笛,晴来山翠傍旌旗。绿罗春月供门近,知君对酒遥相思。”
二人日夜兼程,沿途换了数次马匹,终于在第三日上,赶到了青城山脚,也不休息,沿着大道上山,途经青城阁、建福宫、山荫亭、凝翠桥、天师洞,一路向青城派所在地上清宫松风观而去。
一路上丹梯千级,曲径通幽,幽洁无比,诸葛剑慧不禁赞道:“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诸峰环峙,状若城廓,青城天下幽,果然名不虚传。”风清扬也附和道: “剑门天下险,峨嵋天下秀,夔门天下雄,四川境内多名胜,等诛杀了陆贼,定要前来好好赏玩。”悄悄望了下身旁因为赶路而香汗淋漓的诸葛剑慧,不禁心中一荡,心道:“若能与诸葛师姊如此遨游天下,相忘于江湖,此生当无憾矣。”
过了九倒拐,便至观日亭,正欲稍事休息,只见几名身着青城服色的年轻道士慌乱无比的从山上疾奔而下。二人对视了一眼,知道已生变故,连忙上前强行拉住一个瘦小的弟子,和颜问道:“这位师兄,我们是五岳剑派门下,要上山拜见碧云子师伯,不知山上发生了甚么变故?”
那瘦小道士没好气的道:“快走快走,魔教护法任浩然正在上清宫大开杀戒,我要去玉清宫找大师兄帮忙,你们没甚么事别上去添乱了。”说罢便夺路而走,向玉清宫方向而去。
风清扬苦笑道:“难道魔教派了十长老攻打华山,又派了三大护法去攻打其他门派不成?”诸葛剑慧摇头道:“绝无可能,这任浩然定是陆一枭假扮,我们快走,与青城派几位师叔伯联手,陆贼可擒!”
二人紧赶几步,到了上清宫大殿门外,只见殿内大小道士歪歪斜斜倒了一地,只剩下三名苍髯老道以三口宝剑围住了一名白袍男子。
诸葛剑慧低声道:“这三个老道多半便是‘青城三碧’碧云子、碧霞子、碧波子了。”风清扬点头道:“任护法与我有一面之缘,那白袍客从面貌身材上看确是任浩然无疑。”诸葛剑慧问道:“任浩然素来用剑,你看此人现在使的是甚么剑法,《剑经》之上,可有记载?”风清扬思索片刻,答道:“似乎是日月神剑,是魔教光明左右使的成名绝技,此剑法二人合使,双剑合璧之下,着实是威力无穷;若只一人用,便不过如此了。”果然说话间“青城三碧”的长剑已将白袍客逼入一个剑圈之中,大占上风,眼看十招内便可分出胜负。
那白袍客即将落败,却蓦地冷笑一声,居然将手中剑直抛上天,“青城三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飞出的长剑,正觉古怪,手中剑的攻势便慢了半拍,此时白袍客双袖连挥,三道黑色神光激射而出。风清扬与诸葛剑慧不禁齐声叫道:“不好!”早已不及,“青城三碧”闷哼一声,尽数倒地。
只听碧云子忿忿道:“魔教妖人,栽在你黑血神针之下,贫道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求你放过我几名弟子,青城一脉,绝不能断送在贫道手里!”那白袍客却对倒地的“三碧”毫不理睬,反向殿外的二人望去,面上忧色一现即隐:“二位既是五岳剑派门下,来此何干?”
风清扬与诸葛剑慧自然已经知道了此人便是陆一枭,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一齐上前。风清扬倚天剑出鞘,剑指陆一枭说道:“我们来此杀贼,陆大人,纳命来罢!” 长剑倏地刺出,一连五剑,每一剑的剑招皆苍然而有古意,却是泰山派剑法“五大夫剑”。诸葛剑慧在一旁盈盈笑道:“陆大人好深的心机,又冒魔教之名来灭青城,还想挑起正邪两派之争么?”
陆一枭的伤势全靠大内所制的黑玉断续膏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大半,功力实已不足平日五成,与“青城三碧”一战大耗真元,最后不得已之下才用了数量有限的黑血神针取胜,不料风清扬与诸葛剑慧又到,黑血神针已然耗尽,而紫雨圣针,由于需要装扮成魔教中人本也不曾携带,只得展开剑法,与风清扬对攻,心下暗自后悔:“早知不该托大,紫雨针与五行扇都没带来。姓风的小子几日不见剑法似乎长进不小,这招‘五大夫剑’招数古朴,内藏奇变,是泰山派的绝技,他怎地会使?”
二人以快打快,转眼数十招已过,陆一枭不禁心下叫苦:“内力上也无法取胜,这小子难道当真已将张世隐的九阳真气完全融合,纳入了体内?每与他对一剑虎口便感到一阵灼热,再斗下去,牵动伤势却是大大不妙。”
正相持不下,殿外远方又来了一名三十余岁的青城弟子,一身道袍,身背双剑,容貌甚伟,同时殿内也传来呼喊之声“大师兄来了”。
来人正是青城派大弟子长青子,这长青子年纪不算很大,在剑术上的造诣却已超越了三位尊长,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一手“松风双环剑”,如松之劲,如风之轻,松风相济,变化万千。
长青子一眼便瞧见了上清宫殿内倒地的各位师兄弟与三位尊长,也不管斗至酣处的风清扬与陆一枭,直奔入殿,而此时诸葛剑慧正在与碧云子解释陆一枭想要覆灭武林的惊天阴谋。长青子以为诸葛剑慧将要对尊长不利,当即双剑齐出,一招“松涛如雷”击出,声势端的不凡。
诸葛剑慧毫无提防之下,蜂飞蝶舞剑不及出鞘,只得仗着轻盈灵动的步法闪开,幸得碧云子出声将长青子喝止,才轻舒一口气,对长青子盈盈一礼:“小妹衡山诸葛剑慧,见过长青子道兄。”长青子见自己险些错伤好人,连忙还礼告罪:“贫道方才失礼了,师妹宽恕则个。”大略问了情形,双剑一振,对陆一枭喝道:“陆贼,留下解药,饶你不死!”身形纵起,便要上前夹攻。
陆一枭见又来一个生力军,暗自叫苦不迭,口中却仍不甘示弱:“这黑血神针不是本座所制,哪来的解药……看暗器!”双袖连拂,一蓬细密之物向风清扬击去。风清扬对此人暗器自是极为忌惮,闻言急忙狼狈的远远躲开,陆一枭乘势长笑一声,脱身飞纵而去。
长青子上前拾起陆一枭所施暗器,不禁骂出声来:“格老子的!甚么暗器,松针而已!”风清扬抬眼看去,果然只是一蓬松针,也暗骂陆一枭奸猾。
长青子、风清扬、诸葛剑慧合力将上清宫殿内被陆一枭击倒或是受伤的青城弟子一一安置了,再看“青城三碧”,只见眉心已显黑色,虽然未受重伤,一身真气可以与毒素略作相抗,但毕竟无法支持长久。
长青子招呼三人出殿,深深一揖:“多谢二位相助,否则我青城当有灭门之祸。”风清扬歉然道:“还是没能阻止陆贼,害得三位师叔伯如此,抱歉得紧。”长青子叹道:“二位可知还有何处有这黑血神针解药?”诸葛剑慧摇头道:“黑血神针的解药只有魔教长老丁凌党隆有,这二人此刻大抵已命丧思过崖山洞之中,或许只有魔教教主白长风留有配方了。”
长青子屈指算道:“黑木崖距青城,来回至少一月,即使白教主肯借解药,也来不及解救家师了。”言罢不禁神色黯然。风清扬也长叹一声:“连‘青城三碧’也……这场浩劫,真不知何时能够了结……”长青子复问道:“不知二位之后有何打算?”诸葛剑慧道:“陆贼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下一步他会去灭点苍,我们定要赶在他之前到达点苍山。”
长青子远远望了下上清宫,凄然道:“青城出了如此大的变故,上下都需要打理,贫道也无暇分身,只得在此祝二位马到功成,以后若有用得上我青城派的,尽管招呼一声,我长青子唯二位马首是瞻。”风清扬与诸葛剑慧还礼谢过,各持兵刃下山。
山脚山荫亭,二人坐下歇了片刻,风清扬问道:“真要去云南点苍山么?”诸葛剑慧擦拭了一下香汗,喘了口气道:“下山的路上,我又想了一下,陆贼经过此役,应当已经知道我们摸清了他的规划,短期内不会再灭点苍。时间一旦拖长,思过崖一役的前因后果也会传遍江湖,他势必不能再冒魔教之名出手,多半也会修改计划。”
风清扬点头道:“师姊说的有理,那师姊现在准备回衡山么?”此言一出,顿觉后悔不已,只因诸葛剑慧若回了衡山,这段佳人相伴,遨游江湖的日子便正式宣告结束了。
诸葛剑慧幽幽的道:“我要去一次襄阳,师弟想回华山的话请便好了。”风清扬不解道:“去襄阳做甚?”诸葛剑慧回忆道:“襄阳隆中卧龙岗是我祖上诸葛武侯躬耕之所。蜀汉亡国之时,武侯后人之中,诸葛瞻诸葛尚父子战死绵竹,诸葛瞻次子诸葛京十余年后被晋武帝司马炎征召为官,位至江州刺史。另一方面,武侯长女诸葛果于乘烟观飞升成仙,幼子诸葛怀于蜀中务农,终老于家。五胡乱华之时天下大乱,诸葛怀一脉仅剩的几名武侯后人便来到卧龙岗避世隐居,之后他们世世代代都葬在此地。家父也是卧龙岗一脉,离开华山时我已吩咐一名师弟将家父的遗体带到卧龙岗。”风清扬道:“原来如此,那师姊回卧龙岗是要为父亲下葬?”诸葛剑慧摇头道:“卧龙岗住着我一名伯父,等我赶去,应当已经下葬,我去是为了……为了再看看家父,我以前太不懂事,老是惹他生气……”话至此,眼眶微红,泪珠扑簌簌点点落下。
风清扬见佳人潸然泪下,梨花带雨,很想过去搂住她的肩膀抚慰一下,终究还是不敢,只轻轻握了下诸葛剑慧的青葱玉手,安慰道:“师姊不必难过,待陆贼伏诛,风某便提着他的人头去诸葛师叔坟前祭拜!”
诸葛剑慧止了泪水,展颜对风清扬微笑道:“多谢你了,风师弟。你现在是回华山么?”风清扬一怔,复又大摇其头:“我生恐陆贼会对师姊不利,还是陪你去襄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