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圣姑

 

　　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平静下来的我忽然很想离开这个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杀人的过程中感觉很爽，一剑在手，天下我有，操控别人生死的滋味，足可以令我这种穷了几十年，却忽然间成了暴发户的人陷入疯狂。

　　可是杀了人之后，当热血冷却，心中仅剩的，是无边的寂寞。一刻钟之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身首异处。我很想逃避，逃离这个让人发疯的世界。

　　六星子带着熊老头和呆滞的张彪回寨子去了，我也牵着黑娃继续上路。

　　十几日后，到了山东泰安。最近练功时老觉得不太对劲，九阳神功第五重比第四重真气流转快了许多，而且爆发力也强了不少，但是佛门武功应该充满祥和，而现在我运功之时，内心却有止不住的杀念，估计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有机会一定要去问问无名老和尚。

　　我骑在马上，低着头思索武学上的问题，任由黑娃慢慢溜达，不经意到了泰山脚下，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抬头一看，居然是令狐冲。

　　“令狐师兄，你怎么来这啦？”我下马行礼。

　　他也很惊喜：“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你呀！最近你真是大出风头，开封一战，连毙七名黑道高手，还把余沧海那个老乌龟打成重伤，听说余沧海回到青城派之后，就闭关养伤。哈哈……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那老乌龟的糗样。对了，林师弟刚才想什么那么入神？”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自己最近杀人太多，是不是入了魔道？”

　　令狐冲安慰道：“开封之事我也有耳闻，罪不在师弟，况且邪道中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你不杀他们，就难防他们的暗箭。”

　　我苦笑道：“令狐师兄，十几日前，我还杀了彪风寨好几十人。事后才知道，他们，也算不得邪魔歪道……”

　　令狐冲想了一下，道：“黑道中人所作所为常为我们武林正道所不齿，你杀他们，肯定有杀人的理由。师弟不要想得太多，是对是错，天下自有公论，我们等只需问心无愧就行了。”

　　“对了，令狐师兄来此有何事？”我奇怪他没有在华山陪岳灵珊，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令狐冲道：“我正要给你说这个事。最近有不少魔教的人在这里出没，泰山天门师伯怀疑魔教想对他们不利，左盟主嘱咐泰山严加防范。师父也派我来查探。”

　　接着叹了口气道：“嵩山派一口咬定你与魔门有勾结，号令五岳剑派全力缉拿你。师父说此事疑点甚多，希望左盟主调查清楚再下结论，可惜左盟主却说事实俱在，不用再查。现在除了我华山，衡山派除了莫师伯之外，其他各派都表明要捉拿你。师弟万事多加小心。”

　　“哼，让他们来吧！我林平之顶天立地，还怕了他们不成！”我忽然觉得杀意升起，左冷禅也太咄咄逼人了，他分明是想要我的剑谱。

　　“还有件事，师弟听了之后不要冲动。刘菁师妹在洛阳寻你，后来不知何故失踪了，前些日子有人在泰安看到过她，似乎被人挟持着。”令狐冲语不惊人死不休。

　　“菁儿！被人挟持！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闻言大惊，如今我树敌太多，到底会是谁做的呢？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给你留意，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我就住在城南有间客栈，林师弟和我一起过去吧。”

　　“好的师兄，我想一个人四处走走，过一会再回去。”我心不在焉道。

　　“也好，我们分头行动。泰安现在形势复杂，师弟要多加小心。”

　　告别令狐冲，我开始仔细回忆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最有可能抓了菁儿的应该是河南黑道人物和嵩山派，最有可能的是嵩山派，打着“正义”的旗号，实际上却在打我剑谱的主意。黑道人物这点就做得好了很多，摆明了告诉你：“我想要你剑谱！”算是很耿直的了。

　　再考虑了一阵，想起嵩山弟子隐隐约约说过“那女的……”，会不会是说的菁儿呢？嗯，很有这可能，晚上的时候应该去嵩山派那个什么泰安别院去摸摸底。

　　想着想着，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琴音，中正平和，让我心里宁静安详。一曲终了，我还沉浸在那种美妙的感觉里。

　　良久，我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外竟能听到天籁之音。”刚说完，第二曲又响起来。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兴致，会来这弹琴，我沿着琴音一路寻去，不多远，看到了一个小湖，湖边满是杨柳，树下一人身着黑衣，戴着斗笠，背对着我，正弹得专心致志，琴旁是一把长剑。看身形是一个女子。

　　我放开黑娃，缓步过去。

　　琴音立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把我给搞糊涂了：“姑娘是故意引我来此处？我与你素不相识，非亲非故，姑娘想是认错人了。”

　　“你是小剑魔林平之吧？”

　　“在下正是林平之，小剑魔却是江湖朋友强加在我头上的。姑娘有什么事吗？”我敢保证从未见过这女人，她怎么会专程寻我呢？ 不会是看上我长得帅、武功好吧？

　　“严三星、仇松年、西宝僧人、玉灵道人、桐柏双奇、张夫人，还有彪风寨几十条人命，是你做的吧？”

　　“不错！那是他们自己找死！”听这女人的口气，似乎是来替别人报仇的，我最听不得别人威胁，也懒得给她解释。

　　“其实他们都是可怜人。”黑衣女子语气有些哀伤：“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可是正道中人容不得他们，还要受…还要受另外的人欺压。想不到现在还死在你的剑下。做过的事，都要承担结果。我不杀你，你自废武功吧。”

　　“狂妄！想要我死的人，他们的下场都很惨……”心中的杀念再次蠢蠢欲动，让我很难压制，心底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召唤我：“杀了她吧，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她们的血很美，当剑锋划过她的咽喉，那绽放的血花将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图画！”

　　另一个声音在竭力的阻止自己：“不能杀，这女人是无辜的！剑只能由人控制，而不是人被剑所控制。道与魔，只在一念之间！”

　　“啊！…”我的感到快压制不住杀念了，理智渐渐在崩溃，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嚎，吼道：“你快走，快走啊！”

　　女子冷哼道：“装神弄鬼，不知所谓！不自废武功，还想要我走！既然你不肯自己动手，就让我来帮你吧！”飞速拔剑向我刺来。

　　这女子的剑法精妙，似乎比余沧海还高了些许，一剑快似一剑，而且破绽很少，单以剑法论，应该不在封不平之下。只是她练得不到火候，使这套精妙剑法的威力小了许多。

　　“杀！”随着她的出手，我终于压抑不住强烈的杀意，出剑相迎。独孤九剑我已经快达致随心所欲，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女子远远不是对手，数招之下，便已险象環生。再过几招，女子连变几种上乘剑法，依然抵挡不了我水银泻地般的攻击，接连几处负伤，长剑脱手，斗笠也被削掉了，露出一头乌黑的绣发。这女子十七八岁年纪，容貌秀丽绝伦，睫毛很长。

　　可惜我正被心魔控制，对着这绝世美女依然毫不留情，强大的九阳真气沿着长剑，侵入她伤口，她喷出一大口鲜血，再也挡不了我削往她咽喉的那一剑了。

　　这一剑下去，一切都结束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不要！”听得一声惊呼，使我回复了一丝理智，正是这一丝理智，我勉强扭转剑势，剑尖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在我自己的腿上削了一条口，强烈的疼痛使我一下清醒过来，忍住没有再出招。

　　这是惊呼之人赶到，是个老头，衣着像极了普通农家老大爷，隔空朝我劈了一掌，我闪身避开，那人叫了声：“姑姑！”抱起女子远远遁去。

　　几缕青丝飘落地上，显然是我最后一剑的功劳。

　　“姑姑？这么年轻的姑姑，原来这女子是圣姑任盈盈，难怪会替邪道之人出头。她刚才那句‘还要受另外的人欺压’，想必是指日月神教。”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我喃喃道：“我的武功一定是出了问题了，越来越难以压制自己的杀念，唉，希望在救出菁儿之前不要再出状况，救出菁儿之后就去找无名和尚，我可不想变成一个丧失自我，只知杀戮的魔王。”

　　收起长剑，牵着黑娃，心情沉重的朝泰安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