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河洛客栈
目送司马魁出谷,风清扬回头向诸葛剑慧望去,只见她一身银装素裹,未施粉黛,面色略显苍白,身形羸弱,楚楚可怜,好似禁不住一阵微风便要被吹倒一般,心下不禁大为怜悯,柔声道:“师姊你这几个月都在这里么,真的是瘦了许多啊,怎么如此不懂得珍惜自己……”诸葛剑慧一对美眸之中隐隐还带着几点泪花,轻轻擦拭了一下,淡然道:“多谢风师弟关心,我最近伤心过度,也未曾勤练剑法,身子自然显得虚了些,不妨事的……”风清扬心道:“不知师姊是为谁人伤心,诸葛师叔自不必说,齐师兄与我,究竟谁份量更重些呢……又在痴心妄想,她始终只当我是好朋友罢了,而齐师兄与她青梅竹马,可是订了亲的……”不自觉的微叹了一口气。
只听诸葛剑慧轻声问道:“风师弟方才退敌的两招掌法颇为精妙,一时看不出路数来,却是何人所授?”风清扬微笑道:“师姊有所不知,那日风某坠下崖去,非但大难不死,还另有奇遇。”于是将这三个月的经历简要说了。
诸葛剑慧听了大为惊奇:“这路剑法的境界的确是超出我辈想像之外了,倘若当真能尽破天下招式,陆贼又何足道哉。”风清扬点头道:“不错,只要能得到这九剑的精髓,陆一枭最为强横霸道的‘紫雨圣针’便可用‘破箭式’破解。只是其中精髓,需要玄学易理辅助加以印证,这一点却要仰仗师姊的家学渊源了。”诸葛剑慧念及大仇或可得报,心下一喜,嫣然笑道:“这方面我只学了爹爹的一点皮毛,你大可请教我伯父……”正在此时,远处草庐内隐隐传来一名老者低沉的呻吟声。
诸葛剑慧笑容登时止住,面色一沉:“不好,调虎离山,伯父危险……”招呼风清扬一齐向草庐飞奔而去。风清扬展开轻功,脚下不停,口中犹自问道:“诸葛伯父不会武功么?”诸葛剑慧内力远不如风清扬精湛,不敢开口,只是轻轻摇了下头,显得极为担忧。
二人转瞬双双抢入昔日诸葛孔明曾经高卧的草庐之中,只见一名银须老者已被两个黑衣蒙面的剑客挟持住,一剑卡在脖颈之处,动弹不得。那老者正是诸葛彧之兄诸葛瑜,学得一身奇门遁甲之术,却完全不会武功,桃花大阵既破,不防之下,一下便被两个黑衣人制住。
诸葛剑慧面带愠色,冷冷的道:“来者何人,藏头露尾,手握长剑挟持一个丝毫不通武艺的老者,真为我们剑客长脸啊。”其中一个略显矮小的黑衣人有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少废话!尽快交出天书,我们便放过这个糟老头子,否则,休怪我等无情了!”
风清扬倚天出鞘,犹豫再三,始终不敢出手,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功力,出剑远没有快到那个境界,而且他对倚天之锋锐也毫无把握,深恐伤了诸葛瑜。而那黑衣人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诸葛女侠,再给你数三声的时间考虑,一……”
诸葛剑慧已经接连受到打击,实在无法再接受伯父这一世上唯一亲人死去的可能,一对妙目紧闭,黛眉微蹙,额头渐渐沁出点点冷汗,内心不断挣扎,在“三”字即将数出之时,终于艰难的一字字道:“我说……天书在……”
风清扬再也无法看着诸葛剑慧忍受如此煎熬,心道:“不管这一剑是否成功,无论如何也要一试,即使会让师姊恨我一生……”正欲出剑,眼前却陡然出现一抹惨然的血色,却是诸葛瑜老迈的身躯居然奋力向前冲去,脖颈被利剑划过,眼见已是不活。
在场的四人都是一声惊叫,谁也不会料到诸葛瑜居然会为了一本天书自尽而亡。风清扬当即倚天出手,森然道:“魔教妖人,偿命来罢!”出招不再留情,一剑分袭二人,却是昆仑的两仪剑法。两仪剑法向来是两人合使才可发挥威力,而这一招信手拈来,两个剑圈将两个黑衣人罩住,功效已在两人双剑之上。
一高一矮两名黑衣人见这一剑剑势惊人,远非自己所能抵挡,狼狈避开,迅速向屋外逃去,风清扬发足追了两步,却见二人身法似曾相识,再一眼瞥见那瘦高的黑衣人额头上隐隐显出紫气,不禁暗自诧异:“紫霞神功?居然是气宗门下!和那司马魁竟不是一伙的?”毕竟担心以诸葛剑慧现在的心境难免做出傻事来,便又匆忙退回草庐之中。
正欲对诸葛剑慧说两句安慰的话,却见到她坐在诸葛瑜尸体一边,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伤心的样子。风清扬走过去轻轻握住诸葛剑慧的纤纤玉手,柔声道:“师姊,伤心就哭出来罢,切莫憋坏了身体。”
诸葛剑慧只淡淡的道:“无妨,一会烦劳风师弟助我一臂,将我伯父葬了,好让他入土为安。”将双手自风清扬手中缓缓抽了出来,起身向书房走去。风清扬答应一声,便也跟了进去。
这书房的规模令风清扬惊奇不已,比主厅还大许多的屋子之内,摆满了各类书籍,浩如烟海,汗牛充栋,却又分门别类,存放的极为整齐,何止千万之数。诸葛剑慧寻找了良久,终于在一处专放史书的书柜前停了下来,从左数起,数到第五十四时,将那本史书取了下来,却是一本唐朝房玄龄等合著的《晋书》,翻开数页,里面赫然便是一本簿册,上书“武侯天书”四字,颇为遒劲,当是昔年姜维亲笔所书,才有这番意境。
风清扬奇道:“这就是‘武侯天书’ 么?”诸葛剑慧叹道:“不错,伯父只传了我寻找天书的口诀,至于天书,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将天书翻了几页,续道:“先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活了五十四岁便星落五丈原,因此口诀中用到了五十四这个数字……若是将天书夹在《后汉书》或是《三国志》之内,只怕人人都会寻着,祖辈们心思机敏,将天书置于这不起眼的《晋书》之内,果然妙不可言。”风清扬又道:“书中兵书战策,师姊可看得懂?”诸葛剑慧却将天书合了起来,漠然道:“如你所说,我辈江湖中人,要看懂这兵书又有何用?我只是确认一下这是否是真迹罢了,毕竟是祖上世代传下,不能在我这一辈被人夺去。”
风清扬略微一怔,复又问道: “恕风某冒昧,敢问师姊,我们还去找陆贼报仇不报?”诸葛剑慧面无表情,机械的答道:“当然,此仇不共戴天。”风清扬只得道:“下月陆贼将前往洛阳丐帮总舵,因此我们下一步要去洛阳。”诸葛剑慧淡然道:“待我将此处收拾一下,明日便与你上路。”
二人将诸葛瑜草草葬在了诸葛彧的墓旁,收拾了一番谷内依旧烟雾缭绕的桃花残阵,夜间在草庐内分房间歇息了一晚。次日清晨在诸葛瑜、诸葛彧的坟前行礼作别之后,便一齐出谷。又在襄阳购置了两匹骏马,仍旧出北门一路北上,朝着洛阳方向而去。
风清扬一路尽力讲述着各地的风土人情与奇闻异事,替诸葛剑慧排解心中的莫大忧愁。一连数日,诸葛剑慧心情才略好些,主动要求风清扬将独孤九剑的“总诀式”背给她听,之后便逐字逐句的将自己所学的玄学易理加以解释,再由风清扬将其与后面八式的具体破招之法相印证。如此一路到得洛阳,不仅旅途少了许多烦闷,二人对剑术的理解也都上了很大的一个台阶。
风清扬在城内一番询问,终于寻着了远近闻名的河洛客栈,在门外便高声呼喝:“小二,要两间清静的上房,顺便把我这两匹马好好伺候着!”谁知半天后才有一个店小二模样的青年懒洋洋的迎了出来,唱了个喏赔罪道:“这位爷来得不巧,今儿个上房满了,只剩下两间柴房,要不二位将就下?”
风清扬奇道:“河洛客栈可是洛阳第一大的客栈,眼下不过是午时,天色尚早,怎么说满就满了?莫要骗我,爷可不缺银子。”说罢便大步向大堂内走去,但刚到门前,脚步便慢了下来,只见大堂之内,一张张酒桌之上,居然是清一色的乞丐,有的邋遢不堪,虬衣百结,面上鼻涕唾沫直流;有的却仪表堂堂,衣服上除了几个补丁,显得还颇为整洁。
那小二赶上来嘿嘿一笑:“这位爷,难不成我们客栈会有生意不做么?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丐帮大会了,本店几乎被各地蜂拥而来的丐帮弟子们包下了,所以……实在是对不住二位。”这时诸葛剑慧牵了马过来温言道:“我们的马匹需用上等的草料好生喂养,我们便住柴房,将就一夜也无妨的。”风清扬见诸葛剑慧同意,也便不好再说甚么,将小二支去牵马,对诸葛剑慧道: “大堂之内,当是丐帮净衣与污衣两大派系的弟子,我们还是不要招惹的为妙,只用些饭食便去柴房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日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