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龙吟剑啸
“碧海潮起天地惊,碧海潮落鬼神泣。碧海桃花之精英,凝于碧海潮生曲。此曲一出奋鹰扬,能使妖魔胆尽丧。弹指一挥风波起,太虚蹑后步天罡。再吟此曲凋日月,纷纷四海大浪张。世人未谙碧海意,尽道此潮最泱泱。不知潮起潮落间,碧海一曲为君飨。桃花飞殇哀往事,曲尽碧海尚彷徨。”这一阙“热海如沸”已近终章,最耗真力,梅韬与曲洋拼尽全力,每弹奏出一个音符手指便被琴弦强烈的反震一下,乐曲的颤音也随之逐渐增多,眼看二人便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气运转,反被《碧海潮生曲》所摄。
而此时的陆一枭由于琴曲出现颤动,倏忽间也回过神来,暗道:“这《碧海潮生曲》好生厉害,险些着了道,据传昔日北丐洪七公在桃花岛上以啸声与东邪黄药师的箫曲和西毒欧阳锋的秦筝相抗,几成三足鼎立之势,蔚为壮观,今日不妨也试他一试。”当即提一口气,仰首纵声长啸起来,这啸声初时清亮明澈,犹如龙吟一般,渐渐的越啸越响,好似雷声隐隐,突然间忽喇喇、轰隆隆一声急响,正如半空中猛起个焦雷霹雳。
台下群丐靠的近的,原本便被《碧海潮生曲》所驱使,不住的手舞足蹈,现下被陆一枭的啸声一激,纷纷昏厥过去,跌倒于地。陆一枭再催真力,那忽喇喇、轰隆隆霹雳般的声音一阵响似一阵,突然间雷声中狂风之声又起,风雷相激,已将《碧海潮生曲》中的碧海狂涛的气势完全盖住。
竺禄被琴曲与啸声夹于其中,早已无法发动攻势,只得紧紧捂住双耳,摇摇欲坠,勉强挺立不倒。而梅韬与曲洋在半失控状态之下终于将一曲奏完,内力激荡之下,曲终,弦断,二人各自喷出一口鲜血,修长的手指上也满是血痕。
陆一枭见《碧海潮生曲》已止,也便收了啸声,望着面前的三名狼狈不堪的少年笑道:“三位还报仇不报?”竺禄黯然道:“我们兄弟技不如人,改日再向陆旗主请教。”轻轻一揖,搀扶起坐倒于地的两名师弟,便要离去。
赵炀先前一直捂着双耳,见陆一枭竟要放走三人,不禁上前提醒道:“陆旗主,这三人武功招式精妙,所欠者不过内功修为,一旦放走,后患无穷啊。”陆一枭摇头叹道:“本座自思过崖一役以来,已造了太多杀孽,梦中时常有恶鬼前来索命。本座虽然不信鬼神,但所杀之人的亲友弟子总是要来向我报仇的,如此因果循环,所杀之人便愈发之多……本座今年六十有二,也没几年可活了,即便有幸,能在有生之年可以清剿武林,一统江湖,总也要为后世积点阴德罢,这等小儿辈,杀了实在可惜,便放他们去罢……”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细小器物破空之声,细看时却是十余根黑色毒针急速飞来。陆一枭不禁轻哼一声:“班门弄斧!”五行扇挥出,一蓬紫雨对着黑针射出,一阵极轻微的叮咚之声响过,高台上顿时多了三十余发互相撞击后坠地的暗器,一半是魔教的“黑血神针”,一半是陆一枭的“紫雨圣针”。而高台边缘,却是以手撑地,呼呼喘气的岁寒三友,这一手暗器已是他们最后的杀招,不想还是无济于事。
陆一枭以阴鸷的眼神望了下岁寒三友,森然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本座好心放你们一马,你们居然还要暗算本座,不知道本座是用暗器的老祖宗么?”五行扇再度挥出,这次飞射而出的却是两蓬紫雨。
岁寒三友惊惧之下,勉强将手中所有剩下的黑血神针尽数放出,只听空中叮咚之声不绝于耳,黑雾与紫雨交杂一处,刹那间,三点紫光自黑雾中穿出,直取呆立着的三名少年。
眼看三枚紫雨圣针便要击中岁寒三友,一道绚丽的银光骤然划过天际,将这三点紫光堪堪挡下。众人大惊之下,细看时却是一柄寒光凛然的长剑钉在高台之上,剑尖深入数寸,剑身一畔,正是三枚断折的“紫雨圣针”。
陆一枭见了此剑,不禁心下一凛:“倚天剑?去年此剑应当随着姓风的小子坠落深谷才是,为何不过数月便重现江湖,难道是我看花了眼……”转念一想仍是不对:“绝计不能,世间能将我三枚暗器转瞬尽数斩断的神兵利器,也只有倚天了,许是姓风的小子大难不死?这却有些棘手。”当即朗声喝道:“倚天剑的主人何在?还请出来相见。”
那一剑正是风清扬所发,情急之下,用上了“破箭式”中的一招,后发先至,恰好斩断了三枚暗器,救了岁寒三友的性命。
风清扬见陆一枭大喝相邀,便轻轻拍了拍身畔的诸葛剑慧,柔声道:“师姊且在此地观战,我怕陆贼会如上次一般攻你逼我回救,这可大大不妙。”诸葛剑慧点了下头,轻声叹道:“师姊终归是你的累赘,关键时刻帮不上忙。”风清扬温言道:“师姊一路指点我‘总诀式’,这便是帮了大忙了,怎可妄自菲薄?”诸葛剑慧显出极关切的神情:“陆贼奸猾,须得小心。”风清扬笑道:“陆贼今日连场恶战,早已是强弩之末,师姊不必担心。”诸葛剑慧见风清扬转身欲走,一双玉手将风清扬的右手紧紧握住,默然良久,终于一字字的道:“答应师姊,活着回来!”
风清扬心底倏地升起一股暖意,左手轻轻抚过眼前玉人被微风吹乱的青丝,右手坚定的与那对玉手紧紧对握了一下,点头柔声道:“我答应你便是。”
陆一枭见无人作答,夜枭一般的双眼将整个广场扫了一遍,发现一处树梢似有晃动,正欲发声道破对方藏身之处,只见一名年轻乞丐自树梢处身形纵起,几个起落,在高台下借着几十名眩晕倒地的乞丐的身子一跃而上,也自上了高台,身法虽然不如陆一枭“登萍渡水”般轻盈飘逸,却也显示了极高深的内力修为。
陆一枭瞧着一身乞丐服色的风清扬,面上忧色一现即隐,冷笑道:“风清扬?数月不见,你小子不仅大难不死,还叛出华山,投入了丐帮门下,当真是可喜可贺啊!”风清扬取了倚天剑还剑入鞘,望了下自己这一身褴褛的衣衫,面上显出一丝尴尬,苦笑道:“为了取你性命,风某装几天叫花子倒也无妨,至于叛出华山,不过是陆旗主杜撰出来的子虚乌有之事了。”
竺禄搀着梅韬与曲洋,颤巍巍的对着风清扬恭敬的一揖及地,齐声道:“多谢风大哥救命之恩!”风清扬敬佩三人品性高洁,又与自己同为报仇而来,便也不再顾忌三人魔教的身份,抱拳还礼道:“不敢,三位且在此好好歇息,安心观看风某诛杀陆贼便是。”
陆一枭不禁摇头大笑:“小子好大的口气,上次本座功力未复,以七成不到的功力,数十招便将你击落山崖,想是老天可怜你华山一脉,你才得坠崖不死。今日却没如此幸运了,本座十成功力在此,你还妄想报仇么?”风清扬冷冷的道:“你方才经历了三场恶战,龙帮主那一场还轻松些,打狗阵与《碧海潮生曲》两场你只是险胜而已,还虚张声势说自己十成功力,你道风某眼瞎了么?”
陆一枭此刻体内真气的确尚有些紊乱,正在暗暗调息,见风清扬轻松道破自己的处境,不免暗自心惊,但仍旧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小小华山‘清’字辈弟子,居然在此地大言不惭,胡吹大气,不怕各位丐帮前辈耻笑么?想要挑战本座,先过了赵副使这一关再说罢。”对一脸迷茫的赵炀使个眼色,暗自以传音入密吩咐道:“这小子得了张世隐真传,剑法进境神速,颇有些难缠,你且与他缠斗,能胜固然最好;若是不能取胜,撑到五十招上下便可,本座需要一些时间调理一下内息,方才与那三个魔教小子的一战确实有些大意了。”当即盘坐而下,闭目专心调息起来。
赵炀得了上司命令,也不敢怠慢,眼见风清扬手中倚天剑锋芒毕露,正寻思去寻一件兵刃与之相抗,忽然发现手中正拿着丐帮帮主的信物打狗棒,心下登时大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陆旗主的打狗棒法俱是由我偷学之后口述传授,我所领悟虽不及陆旗主如此之多,但照猫画虎,总能抵挡这小子一阵。”
风清扬明知陆一枭是有意拖延时间,心道:“这姓赵的副使在这里总也碍事,早晚是要除去的,不若早些一剑毙了也好。”倚天再度出鞘,喝声:“既然如此,赵副使请了!”不等赵炀答应,一剑已经如迅雷般刺出,逼得赵炀不得不回棍招架。剑在神先,一招既已抢得先手,这一路剑势便连绵不绝的使将出来,招招俱是攻势,并无一招有半点的防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