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暴雨梨花

　　赵炀在这漫天剑影之中，只是应接不暇的挥棍招架，心中明明想好了打狗棒法的数十种变化，却无一招能够用出，因为他根本快不过风清扬，也无法找到破解风清扬这一路大违剑理的快剑的方法。

　　二人堪堪拆至三十招，赵炀只见对手妙招源源不绝，出剑速度也越来越快，额头上不禁沁出点点冷汗：“五岳剑派之中，怎地会有如此快剑？此人年纪轻轻，内力修为却隐隐在我之上，想要再撑二十招只怕不易。”心神微分之际，眼前剑光倏地大盛，风清扬一剑刺出数点剑花，已将他右胁几处大穴罩住。

　　赵炀慌乱之下，横棍去挡，不料风清扬剑势中途转变，这一剑竟是虚招，长剑斜挑，直指对手咽喉。赵炀大惊失色，打狗棒已是不及招架，连忙双足发力，向后退去，想要避开这一招杀手。风清扬喝声：“贼子休走！”居然将倚天剑向前脱手掷出，一时剑挟风声，破空而出。

　　只听前方一声闷哼，接着便是利器坠地的声音。赵炀面上神色颇为古怪，眉头很不自然的抽动了两下，咽喉处似乎是一道极细的血痕。不久，这道血痕渐渐变长变宽，变得愈发触目惊心，而赵炀也随之倒下，带着一丝不甘，离开了这个世界，手中还兀自紧握着那根打狗棒。

　　片刻的寂静之后，在台下群丐纷纷彩声大作，执法长老与掌钵龙头扶着伤重的传功长老缓缓走上台来，三人一齐对着风清扬深深一揖：“多谢风少侠为掌棒龙头报得大仇，鄙帮上下，感激不尽。”风清扬连忙还礼道：“风某何德何能，敢受三位长老如此大礼？”执法长老略带尴尬的向倒地的龙腾处扫了一眼，抱拳道：“风少侠，这一礼你受得理所应当，你看鄙帮帮主还在那陆贼手里……”最后一句却是压低声音而说。

　　陆一枭此时也在一片喧哗中睁开了双眼，瞥了一眼已经死去的赵炀，摇头叹道：“连五十招都撑不过，如此废物，死了也罢。”取过打狗棒来，在龙腾的几处大穴上以重手法又点了数下，以防其运气冲穴，默运神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心道：“风清扬，丐帮三老，岁寒三友，今日之局，或许当真要靠挟持龙腾方能脱困。”

　　风清扬见陆一枭起身，便迅速拾起了坠地的倚天剑，他情知自己在掌法上的修为实在太浅，面对这样一个令人生畏的对手，手中若是无剑，便等于输了大半。

　　陆一枭弃如敝屣般将丐帮信物打狗棒扔在一旁，取出那柄色彩炫目的五行穷奇扇来，轻轻摇着冷笑道：“数月不见，没想到你小子精进至斯，这位赵副使的功夫，并不在丐帮四老之下，便是与你师父孔啸天相比，却也相差不多。”风清扬冷然道：“陆旗主过奖了，风某若是没几分手段，自不敢来向你挑战。倒是旗主你，眼下天气尚未转暖，还如此故作姿态的摇扇不止，不怕着凉么？”

　　执法长老见双方剑拔弩张，上前轻声对风清扬道：“若能保住帮主性命，倒可以与陆贼谈一谈价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请风少侠斟酌一下。”风清扬略一思忖，对陆一枭朗声道：“陆旗主，今日丐帮近千英豪尽数在此，你内援已亡，只剩下自己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孤家寡人，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极难。以风某之见，不妨先交出龙帮主与打狗棒，我等今日可以暂不与你为难。”

　　陆一枭略微一怔，复又大笑出声：“你当本座是三岁小儿吗？交出龙腾，便等于交出了自己手中最重要的筹码，以所谓名门正派之约，你等大可翻脸不认人，群起而攻之。即使要用到这筹码，本座也当在离开丐帮总舵势力范围之后，才守约放人。”风清扬轻声笑道：“然而陆旗主的手段，风某也见得多了，只怕一旦出了这个包围圈，龙帮主便会性命不保了罢。”

　　陆一枭轻哼了一声，冷然道：“既然双方都不信任对方，如此约定还有甚么意思，不如拳脚上见个真章。”风清扬淡淡的道：“也好，若是陆旗主胜得了风某手中倚天剑，便如你所言，由你脱身之后守约放人，届时你想要失信于天下英豪，那也由得你，普天之下的乞丐何其之多，你总也讨不了好去。”

　　陆一枭笑道：“本座又怕得谁来？若是本座输了，又当如何？”风清扬轻抚手中长剑：“陆旗主连风某都打不赢，那要出这个广场更是万难，相信审时度势之下，旗主应当会选择先放人的。”

　　陆一枭心下暗自盘算：“虽然尚未完全理顺气息，但要拿下这个小子总还不难，即使不敌，用上‘紫雨圣针’，便是有胜无败之局，反正先前也没说不准使用暗器。”于是便点头道：“那便如你所言，一战见分晓。”话音未落，五行扇一展，抢先来攻。

　　风清扬没料到对手抢攻意识如此强烈，暗道：“这一招比我更快，虽然扇短剑长，但气势上已被压制，须快不过他，只有先行拆解，但这扇子又算哪门子兵器？” 无奈之下先避过两招，心念电转之下，方才想起：“是了，独孤九剑之中，有一招‘破鞭式’破的是钢鞭、铁锏、点穴橛、拐子、蛾眉刺、匕首、板斧、铁牌、八角槌、铁椎等等短兵刃，陆贼这柄折扇，虽然包罗万象，炫人眼目，招式繁复已极，但大多是这些短打兵刃的变化，只要寻他破绽出剑，当可立于不败之地。”当即运起总诀，凝神观看陆一枭的破绽。

　　独孤九剑，遇强则强。在独孤九剑总诀之下，陆一枭的出招在风清扬的眼中似乎慢了许多，一招“烈火凝碧”使出，被风清扬窥出其中三处破绽，剑随心动，一剑削向陆一枭右肩的一处破绽。

　　陆一枭吃了一惊：“好妙的一剑，断了我的攻势，逼我回救。”无奈之下，回扇架开，正待再出一招，风清扬手中长剑已抢先一步，在半空中歪歪斜斜的指向他的前胸。陆一枭暗道：“这又是甚么剑法，从未见过。”觉得这招不好拆解，只得再取守势，又挡了一剑。如此反复，风清扬抢得先手，接连抢攻，转瞬已攻出二十余剑，陆一枭则守了二十余招。

　　陆一枭又拆数招，不禁心中烦闷：“难道赵炀方才也是如此？再斗下去，招招防守，一百招两百招也断无胜理！”清啸一声，趁风清扬这一招剑势尚未完全展开，身形甫动，五行扇蓦地送出，一招“夸父追日”，与之抢攻。

　　风清扬心道：“大宗师毕竟不同，陆贼这一招守中有攻，攻守兼备，我这一剑却有攻无守，若是不中途变招，便是两败俱伤之局，而且我受的伤还会比他更重。”权衡之下，回剑向下，刺向陆一枭左腿这唯一一处破绽，这一剑顺势而为，却比陆一枭的折扇还快了几分。

　　陆一枭本待一招挽回劣势，不想风清扬又一剑指向自己破绽，心中不禁诧异万分：“我一身小无相神功，可以模拟世间所有武功，是以连丐帮两大绝技都被我找到了破解之法，今日却碰上了克星，居然招招针对我的破绽而来，难道是报应不爽？”迟疑之下，躲避慢了半分，倚天剑的剑气将其左腿划出了一条血痕，亏得内功深厚，护体真气作用之下，只是皮外之伤。

　　风清扬见对手受伤，更是毫不留情，一连十余剑将其逼至高台边缘。陆一枭接连挡下这十余招，心中暗自骂道：“若不是先前几场激斗，气息至今不曾理顺，我的出招怎会慢过这个小子，但这小子的剑法只是一个快字，却也当真实用，逼得我毫无还手之力。”

　　二人以快打快，剑气扇影纵横，转眼又拆了二百余招，其中风清扬攻了近二百招，剩下的才是陆一枭难得的攻势。陆一枭以小无相功的眼界，逐渐也窥出一些风清扬剑法中的奥妙，但苦于气息不顺，总也无法快过对手，只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又斗数十招，陆一枭暗暗觉得胸口气闷，心道：“不好，再如此缠斗下去，虽然不致落败，但绝无取胜之机。眼前这小子精神见长，气息悠长，丝毫没有衰败迹象，我却以花甲之年斗了一日，或许真要如他所言，即将油尽灯枯了不成……说不得，只能用暗器取胜了！”轻叱一声，卖个破绽，引风清扬一剑攻来，五行扇机关发动，以“暴雨梨花”之势射出三蓬紫雨，分取风清扬上中下三路。这一招蕴含了“漫天花雨”与“含沙射影”两般变化，机关与暗器手法俱是妙到毫颠，教人避无可避，实是陆一枭生平最得意的绝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