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姑’到‘圣教主’——谈权力继

时间:2010-09-09 00:00 作者: 刘国重 手机订阅 神评论

新闻导语

  “将军的儿子能够成为元帅吗?”   “不可能。元帅们自己都有儿子”   —— 罗刹国笑话

  四

  阿克顿勋爵曰:“权力导致腐化,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腐化。”

  金庸在《笑傲。后记》中写道:“任我行因掌握大权而腐化,那是人性的普遍现象。”

  令狐冲在黑木崖看到重新坐上教主位的任我行,深有所感:“坐在这位子上的,是任我行还是东方不败,却有甚么分别?”

  盈盈的思索,更加深入:“只是我觉得,一个人武功越练越高,在武林中名气越来越大,往往性子会变。他自己并不知道,可是种种事情,总是和从前不同了……当上了日月神教的教主,大权在手,生杀予夺,自然而然的会狂妄自大起来。”

  任盈盈也曾预言“(令狐冲)将来做了教主,一天到晚听这种恭维肉麻话,那就……那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了。”,令狐冲终竟没当教主,这一预言也就落空。然则当任盈盈本人做了教主,她与任我行、东方不败可有分别?难道盈盈也“虽然自己并不知道而性子会变”,也将被环境同化、被权力异化?作了教主的任盈盈,遮没也“和从前不同了”“自然而然的会狂妄自大起来”?

  任我行死后的日月神教,书中着墨不多。任盈盈的改变,稍稍可见蛛丝马迹: “当日在朝阳峰上,向大哥与十长老会商,一致举我接任日月神教教主。”

  “向大哥”?以前的盈盈,对向问天可是一直称作“向叔叔”啊?!

  这样改变称谓,从‘人情’上也说得过去。叫‘叔叔’是‘从父’——任我行复辟之前一直称呼‘光明左使’为“向兄弟”。叫“大哥”则是“从夫”——向问天是令狐冲的结义兄长。

  但改变恰好发生在盈盈接任教主的这个时间点上,仍是令我感到憋气。

  向问天其人,外似粗豪浑放,内心实是周密细致无比,若非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他不可能20多年来在神教一直担任二、三把手而屹立不倒。哪怕仅仅是自己的辈分居然高于教主,他也会尽量避免的。我因此推断:在任我行死后,当盈盈再次称呼自己‘叔叔’时,向问天必然要提出强烈抗议,并满怀善意地提醒新任任教主自己与令狐公子的曾经结拜为异姓兄弟。

  盈盈的可贵,不在于她出污泥而不染——她未必一直能做到——而在于她“生命中只重视个人的自由,个性的舒展。惟一重要的只是爱情”(《笑傲。后记》),毅然决然从教主的大位退下。日月神教的**根深蒂固,盈盈若是长期处在权力核心,未必不会令人痛感:“坐在这位子上的,是任我行、东方不败还是任盈盈,却有甚么分别?”

  令狐冲与任我行,性格上有截然反对的地方,却也有极其相似之处。年轻时的任我行未必不是令狐冲这样崇尚自由的个人主义者,而令狐冲若心念动摇,加入神教做了教主,也未必不会蜕化成新一代的任我行。

  是体制,不是个人品质问题。

  承网友提醒:张无忌也有与任盈盈相似的改变,以前张无忌叫杨逍是‘杨伯伯’,当了教主,就改称‘杨兄’了。其实我并无对任盈盈进行道德批判的用意。盈盈与无忌的做法,也符合“中国三千年**的普遍现象”,‘一颗沙里看出一个世界’,虽是细节,却足以窥见中国三千年‘官本位文化’的深刻影响:当了领导,连辈分也跟着水涨船高。最极端的历史事例,是明代末年满朝高谈‘礼仪廉耻’的文武官员争先恐后屈膝作了大阉魏忠贤的干儿子。“太监魏忠贤,举朝阿谀,顺旨者俱拜为干父。行五拜三叩头礼,呼九千九百岁爷爷。” 天启四年,内阁首辅顾秉谦带着儿子向魏忠贤叩头说:“本欲拜依膝下,恐不喜此白须儿,故令稚子认孙。”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韩非子·物权》),这种**的联体婴儿,就是‘官本位文化’,‘官本位文化’同时就是‘奴才文化’,而‘奴才文化’的最高形式,即为‘太监文化’。

  有人考证:《葵花宝典》的作者,是大理国王段誉。我想他要是考证出作者是魏忠贤或韩非子,更具可信性,也更好玩。

  好玩吗?

  无论怎样贬低金庸,他毕竟不是二月河。金庸后期的几部作品,带有秾洌的讽世劝世气息。我们要追问的,不是历史合理性——这样描写是否与历史面貌相符?而是现实合理性——“从来如此,便对么?”(鲁迅《狂人日记》)

  再从金庸《袁崇焕评传》中抄录一段文字,这个帖子也该煞尾——已经写得太长了。

  “只要专制**的制度存在一天,大家就只好碰运气……袁崇焕死后二百三十六年,那时清朝也已腐烂得不可收拾了,在离开袁崇焕家乡不远的地方,诞生了***先生。他向中国人指明:必须由见识高明、才能卓越、品格高尚的人来管理国家大事。一旦有才干的人因身居高位而受了权力的腐化,变成专横独断、欺压人民时,人民立刻就须撤换他。袁崇焕和崇祯的悲剧,明末中国亿万人民的悲剧,不会发生于一个具有真正**制度的国家中。把决定千千万万人民生死祸福的大权交在一个人手里,是中国数千年历史中一切灾难的基本根源。过去我们不知道如何避免这种灾难,只盼望上天生下一位圣主贤君,这愿望经常落空。那是历史条件的限制,是中国人的不幸。***先生不但说明了这个道理,更毕生为了铲除这个灾祸根源而努力。在袁崇焕的时代,高贵勇敢的人去抗敌入侵,保卫人民;在***先生的时代,高贵勇敢的人去反抗专-制,为人民争取民-主自-由。在每一个时代中,我们总见到一些高贵的勇敢的人,为了人群而献出自己的一生”

  归结到令狐冲,他不是袁崇焕,亦非***,令狐冲“不是大侠,是陶潜那样追求自由和个性解放的隐士” 而“隐者也有积极的一面”(《笑傲。后记》)。

  令狐冲不及袁、孙‘勇敢’,然而‘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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