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五岳剑派

　　八月十四，西安府。

　　金风细雨楼的上房本就不多，今日却被十名豪客以十倍的价钱包下，这十人，自然是准备尽灭五岳剑派的魔教十长老。不错，欲以区区十人尽灭五岳剑派，连一个随从都不曾带来。

　　天字三号房，一名年轻剑客正摩挲着手中寒气逼人的长剑，透过窗口，望着远方皎洁月光下高耸入云的西岳华山微微出神，正是张世隐。

　　同住此房的薛旭检视了一下屋内屋外，确认无碍之后，对张世隐道：“想甚么呢？明天便是决战之日，早些歇息，养足精神备战罢。”

　　张世隐微微一笑：“睡不着，总觉得明天似乎会发生些意想不到之事，心里有些不安稳。”薛旭摇头道：“明日五岳剑派便要在武林中除名了，这便是江湖中人最意想不到之事了，别多想了，睡罢。”说完便要去取铺盖。

　　张世隐一把拉住薛旭：“还是睡不着，大哥不如给我讲些神教的故事罢，最近夜以继日的参研剑法，好些当问之事俱忘记问了，像这五岳剑派的起源啊，五年前你们攻打华山的缘由啊，大战之前总不能这般糊里糊涂的罢。”

　　薛旭一怔，旋即会心一笑：“贤弟最近辛苦了，若是想听，今晚愚兄便与你简单说说。”取过小二预备的茶具，斟了两杯香茶，自取一杯轻泯了一口道：“原本讲故事喝着酒才惬意，但明日之战不容有失，今晚便以茶代酒了，好在这当地的**毛尖还有些滋味……从何说起呢，先说这五岳剑派罢。”

　　张世隐接过另一杯**毛尖，粗粗饮了一口道：“小弟对茶道是一窍不通，还是说剑道罢……五岳剑派，华山、嵩山、衡山、泰山、恒山，曾祖隐居之前，只有华山属于六大门派。南岳衡山派听任护法说起过，是范遥与衡阳派联手创立，泰山派是东灵道人所创，自从他的传人救下了铁冠道人张中，泰山一脉才得以迅速发展；华山派当初是以反两仪刀法闻名，剑法却稀松平常得紧；嵩山派、北岳恒山派创立之事，我更是半点都不知晓。”

　　薛旭笑道：“南岳衡山与泰山派的情形大致如你所说。说起这华山与北岳恒山派么，便不得不提各大门派二次围剿光明顶之战了，听说那一战明教教主杨逍仗着天地风雷四门重修的光明顶秘道，单枪匹马独守光明顶，掩护其余人等撤退。当日圣火厅内，杨逍已将‘乾坤大挪移’神功练至第三层，凭着一剑双掌，外加三对光明圣火令，也不知撂倒了多少朱元璋网罗来的成名高手，‘八臂神剑’方东白，‘河间双煞’郝密、卜泰，青海掌门叶长青，点苍耆宿柳天罡，尽数殁于此役，直到最后玄冥二老出手，才让杨逍不敌败走。”

　　张世隐不禁打断道：“且不说曾经联手击败少林派渡劫神僧的河间双煞，那玄冥二老当初被我曾祖用计以乾坤大挪移离间，功力大损又互相反目，怎么又会投到朱元璋麾下？”

　　薛旭道：“你可知大将军徐达凭着武穆遗书百战百胜，横扫元蒙，功绩赫赫，但最终官封右丞相，其位犹在左丞相李善长之下？”张世隐不解道：“这个我曾听长辈们提起过，但与那玄冥二老又有甚么关系？”

　　薛旭笑道：“李善长最大的长处便是调护诸将，因材用人，使得将吏贴服，居民安堵，那些原本在汝阳王府下的高手，被他一番说辞，威逼利诱，便尽数反水，投在朱明麾下了。加上此人娴于辞令，明习故事,处理政务,裁决如流，功绩自然在徐达之上。”张世隐不禁叹道：“这朱元璋倒也好手段，用计逼得曾祖让出教主之位不说，短时间居然笼络了如此多的人才，不愧为一代枭雄……那杨逍最终是否脱困呢？”

　　薛旭摇头道：“杨逍败走后直接进入秘道，不料秘道被人封死，还射出无数暗器，不防之下，被擒身死。那封死秘道之人，便是杨逍首徒，天字门门主陶然。”张世隐一拍桌子：“这陶然想必也是被李善长说动反水？”薛旭道：“不错，杨逍也算绝顶聪明之人，最后还是力有未逮，输给了李善长这个大政客。”

　　张世隐接着问道：“那范遥、韦一笑等人应该都成功脱困了？”薛旭苦笑道：“不然。李善长既有内应，又怎会不知杨逍这‘金蝉脱壳’之计，在明教教众脱逃的必经之路上，早已埋伏好了昆仑、华山、崆峒、峨嵋几路人马，连场恶战之下，周颠、说不得、彭莹玉、冷谦这些与朱元璋私交还不错的散人尽皆为了教义而相继战死。轻功最高的韦一笑奉命带着乾坤大挪移心法一路西逃，最终还是被昆仑掌门何太虚与峨嵋掌门晓风师太中途截住，所幸武当殷梨亭父子及时赶到，以一手妙到毫颠的太极剑惊退了昆仑、峨嵋两派。再后来便是一直暗中护持的黑木崖主司徒傲出手相助，以绝世的神通带走了几近油尽灯枯的韦一笑，回黑木崖后尊韦一笑为日月神教教主，自己做了副教主共襄盛举。”

　　张世隐点点头：“原来如此……但是华山、恒山二派究竟从何而来呢，大哥还是没说到点子上啊。”薛旭又泯了一口**毛尖，方道：“二弟莫急，这便说到了。这朱元璋是一个猜忌心极重的人，大业成后杀了无数开国功臣，这你也应当知晓，因此，他此次围剿光明顶，一是要铲除明教异己，毕竟天无二日，明朝与明教不可能长期并存；第二，便是要削弱六大门派的势力。少林武当拒不奉诏，倒也无事，峨嵋、昆仑、崆峒、华山，在光明顶一役后，派内都发生了极大变故。”

　　张世隐奇道：“难道近些年峨嵋、昆仑、崆峒一蹶不振，也是朱元璋搞的鬼？”

　　只听得薛旭续道：“不错，峨嵋掌门晓风师太乃是静玄师太首徒，前任掌门周芷若将掌门玄铁指环交给静玄之后，便不知所踪，当然，周女侠是否去过蝴蝶谷，却要问你曾祖了，倚天残剑或许便是在那时交托给了张老前辈。”张世隐思索了下答道：“曾祖也曾多次提起周芷若女侠，神情中似乎是颇为思念，话说重铸屠龙刀后，曾祖便将倚天残剑交还峨嵋，之后周芷若女侠理当带着残剑来过蝴蝶谷才是。”

　　薛旭叹道：“这周芷若女侠也算是一代传奇了，只是最后不知芳踪何处……又跑题了，言归正传，说那晓风师太。静玄师太数年之后突然病逝，临终也不曾留下遗言，丁敏君欲夺掌门之位，便提议比剑夺位，不料最终被年纪二十不到的晓风击败。她目送晓风登上掌门之位，心中自是万分记恨，趁着晓风带领门中弟子前往光明顶之时，联合朱元璋手下五行旗，发动变乱，待晓风从光明顶归来，已是回救不及，巧合之下上了恒山见性峰，建无色庵，创立恒山剑派。”

　　张世隐吃惊道：“那昆仑等门派也是如此被朱元璋所算？” 薛旭缓缓道：“朱元璋只是传达了一个意愿，具体谋划，全是李善长的方略。昆仑何太冲之弟何太虚，崆峒五老，华山派的高矮二老，纷纷中了李善长之计被五行旗诛杀，从此昆仑崆峒二派逐渐式微，华山刀术一脉也从此尽绝，好在十余年后出了几名剑术超绝的华山剑手，才替华山派挽回颓势，成为五岳剑派中的翘楚。”

　　张世隐叹道：“这李善长的手段，比之当年曾祖母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嵩山派呢，似乎与少林有些渊源？”薛旭点头道：“不错。嵩山创派祖师乃是少林罗汉堂高手圆空，身兼‘达摩剑法’、‘罗汉剑法’、‘韦陀伏魔剑’、‘燃木刀法’、‘须弥山神掌’数般神通，仍是贪心不足，居然不顾戒律，偷入藏经阁私阅易筋经、洗髓经两本宝典，被藏经阁首座圆音发现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失手将圆音打成重伤，终于被方丈逐出少林。圆空伤人实为一时贪念，本性却并不坏，出寺后改姓为‘袁’，做了许多善事，博下大好侠名，后来依旧在太室山之上创立门派，成为一代宗师，是为嵩山派。少林派见袁空一心向善，也便一笑泯恩仇，在嵩山派创派之日也送了不少礼品拜贺。”

　　张世隐屈指数道：“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这便齐了，但这些门派除了和五岳相关，创派之人大多没有联系，怎么如今便同气连枝了呢，五年前你们又是为何攻上华山？”

　　薛旭起身掩了门窗，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十余年前，上任教主觉得实力栽培已可，有了问鼎中原，一统江湖之意，便派上任十长老前往少林武当挑衅，白教主便是上任的十长老之首。结果五人前去盗取少林藏经阁七十二绝技，由于戒备过于森严而失手，但是也全身而退；另五人，便是白教主那一组，成功潜入紫霄宫，与武当派诸多高手一场激斗，格毙武当派三位一等一的高手，虽然五大长老五死其四，但也被白教主盗走了张三丰真人的佩剑真武剑与真人手书的太极拳经两件至宝。”

　　张世隐失笑道：“武当七侠当年好大的名头，总听曾祖讲起他们的事迹，不想数十年后，他们教出的弟子居然连祖业都守不住了。”薛旭续道：“长年安逸，武当派那次却是失了警觉，合全派之力还是被白教主成功脱身，之后也不敢声张，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一旦此事传出，武当派百余年的声誉就此毁了……在此之后，各大门派逐渐发现了神教势大，且有吞并武林之意，一个个暗地签约结盟，以五岳剑派为首，于华山朝阳峰上会盟，暂奉华山派为盟主，订下了这‘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盟号，一直沿用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