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五行旗主
便在思过崖山洞中分出胜负的半个时辰之前,剑气堂内却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当时只见一名泰山派弟子忽然碰倒了酒杯,紧接着大声惨叫,摔倒在地,转瞬周围许多泰山、嵩山、衡山、华山弟子与极少数恒山弟子也同时倒地,一时剑气堂内呻吟连连,哀鸿遍野。
恒山弟子自有清规戒律约束,大多并未饮酒,只有少数弟子见到此酒色泽艳丽便偷偷尝了一些,见到这一幕自然知晓是酒中问题,纷纷起身拔剑面对陆清风质问道:“陆师兄,你这是甚么意思?”陆清风双目中射出一丝奇异的光芒,冷笑道:“恒山派本不能饮酒,却是本座失算了。不过无妨,大局已定,今日应当没人能活着走出这剑气堂了。”
堂中群豪听罢大吃一惊,恒山派众弟子带着几分颤抖问道:“你称呼自己‘本座’,你究竟是何人?”陆清风淡淡的道:“不知在座的诸位可曾听说过‘千面夜枭’这个名号?”
堂中一时寂静无声,良久方有一名年长的女尼惊呼起来:“‘千面夜枭’陆一枭?二十年前的大内第一高手,五行旗总旗使陆一枭?”群豪多为后辈,虽然没听过此人名号,但“大内第一高手,五行旗总旗使”的头衔却也令人不敢小视。
朱元璋自收编了五行旗后,将其用作禁卫军,属于五军、三千、神机营三大营之外的一支秘密部队,对内地位与锦衣卫相当,只是不对外宣称有这只奇兵。五行旗总旗使与锦衣卫指挥使也地位相当,同为正三品,历年来皆是由五行旗中深知韬略,智计无双的绝顶高手担当。
二十年前,陆一枭在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接过五行旗总旗使之位,以几可乱真的天下第一流的易容手法为**打探了无数珍贵信息,也击杀了几名颇有名望的公开表示对**不满的武林名宿,因此江湖人送“千面夜枭”之号,对他也极为忌惮。
那年长的女尼名唤灵逸,只听灵逸面容惨淡的问道:“陆一枭在十年前突然音讯全无,据传是暴病而亡。你难道便是那时易容投入华山门下,用十年时间酝酿这个惊天阴谋,一举剿灭五岳剑派?”此言一出,群豪尽皆变色,原本因疼痛而抽搐的脸上更是痉挛起来。
“陆清风”抚掌笑道:“师太所言,对了一大半,本座便是陆一枭。不过,本座此举是为了一举剿灭五岳剑派与魔教,这一点上,你还略微小看了本座几分。”灵逸素眉一轩,续道:“五岳剑派与**素无争端,也没有半点不臣之心,陆大人这么做,未免太过!”陆一枭摇头叹道:“这个么,却是宣德先皇密令,说起泰衡华恒四派的创始都与我大明有着莫大的关联,又命我尽最大可能剿灭武林中所有的乱党,本座也不好违抗。怪只怪你等生在江湖,须怨不得我。”
此时一名华山弟子挣扎着起身,指着陆一枭问道:“你来华山不过十年,但陆师伯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投在华山门下,这又是何故?”却是一名“不”字辈弟子。
陆一枭笑道:“陆清风确有其人,只是十年前便被我所杀,这张人皮面具精致异常,用了十年也没出过甚么大纰漏,正是我亲手从他脸上揭下来的。我与原他是本家,自然要好好善待他那张面皮了,如此便等于让他在江湖中多活了十年,还博得了大好侠名,却也对得起他了。”鹰隼一般的双眼向四周又扫了一遍,森然道: “这十年来,本座冒魔教之名杀了一百七十二名五岳剑派弟子,又以五岳剑派弟子的身份杀了二百六十三名魔教教众,加上魔教白长风野心也是极大,终于挑起了今日这一战,魔教十长老火拼五岳剑派十五高手。计划中本是要上崖操纵战局,不想来了姓仇的小儿,那便让他们先在上面拚斗,本座在此先解决你等,半个时辰之后,崖上两败俱伤,便可一网成擒了。”心思之缜密,布局之精巧,计算之准确,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之程度,直逼百年前的混元霹雳手成昆。
灵逸只听得身子不住颤抖,对门下师姊妹喝道:“陆一枭丧心病狂,妄想一举剿灭五岳剑派,我恒山派第一个不答应,各位师妹齐上,摆万花剑阵!”十几名恒山弟子答应一声,举剑占位,转瞬布成两个剑阵。
这万花剑阵也是恒山派镇山之技,对敌时女弟子七人一队,将对手围在圈内,每柄长剑指住对方一处要害,即头、喉、胸、腹、腰、背、胁。对手武功虽强,也半点动弹不得。七剑连环,既攻敌,复自守,绝无破绽可寻。
陆一枭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取出一柄白、青、黑、赤、黄五色相间的怪异折扇来,向两个剑阵分别挥了一下,只见两阵紫色光芒闪过,一十四名恒山弟子只闷哼一声,纷纷倒地,显然是中了极霸道的暗器。
灵逸挣扎着运气充穴,发觉不仅气息不畅,脑中已开始眩晕起来,勉强喘着气骂道:“陆老贼,你用暗器,还喂了剧毒……”陆一枭淡淡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暗器手法本就是本座安身立命的绝技之一,这暗器名曰‘紫雨圣针’,是锐金旗所制,洪水旗喂的毒,藏在我这五行穷奇扇中,比魔教十长老的那甚么‘黑血神针’要高明许多,用在你们身上,还真有些心疼呢……”
陆一枭见堂中群豪已尽数倒地,缓缓的道:“紫雨针与琉璃酒的解药,本座这里都有,各位觉得有这个实力的话,尽管来取便是。”见无人答言,叹了口气道:“可怜五岳剑派,今日便要灭门,耗了十年心力,到头来却面对一群酒囊饭袋,好生无趣……”
话未完,伴着一声清啸,一道夺目的剑光从堂外飞翔而入,这一剑的迅捷与精妙,连陆一枭也不禁为之侧目:“好剑法,这出剑的时机与手法力度,都已妙到毫颠。”想要举扇相隔,已是慢了一步。
“铮”的一声之后,只见一名面色苍白的清瘦的白衫剑客一剑正中陆一枭前胸,然而,长剑却被隔在长袍之外,根本无法刺入。那白衫剑客惊道:“金刚不坏体?”陆一枭狞笑一声,蓄力一掌拍出,将来人击飞丈余。
那白衫剑客嘴角溢出鲜血,喃喃的道:“陆贼,我抱病数月,只为今日的惊天一刺,不想你居然刀枪不入……”陆一枭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点头道:“黎清静,没想到华山之上还有你这一个明白人,却是本座低估了你,这一剑已超越了华山本门剑法的境界,本座倘若没有这锐金烈火二旗合力秘制的五灵归元铠,当真会被你所伤。”
那白衫剑客正是华山剑宗第三弟子,号称剑术冠绝“清”字一辈的黎清静,自接到日月教战书便一直抱病不出,也未如风清扬般前去各派约请,为的便是麻痹陆一枭,能够击出这惊天一剑。
黎清静又吐了口血,苦笑道:“原来不是金刚不坏体神功,竟是宝甲护体,真是天意,方才应该刺你咽喉才是。”陆一枭以欣赏的眼神望着对手,问道:“本座易容之术天下无双,你是从何识破本座身份的?”黎清静冷然道:“我与陆师兄从小一起长大,有着过命的交情,你以为能够模仿他瞒过华山上下,却骗不过我,细节点滴之处,你与他还是稍有不同,久而久之,自然被我发现。”陆一枭追问道:“你既然早就发现,为何不早些将本座揭发?”黎清静摇头叹道:“我发现你身份有异之时,正是华山剑气二宗出现争端之日,又逢魔教十长老攻打,岳、蔡二位身死,局面过于混乱。再说你以华山大弟子的身份掩饰,以师尊对你之信任,我即便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以剑拄地,极力想要起身,但陆一枭的掌力太过雄浑,周身经脉大多已被震断,挣扎了一番,终于放弃,闭目待死。
陆一枭也叹了口气道:“本座自问算无遗策,不料还是棋差一招,若不是宝甲护体,险些满盘皆输。黎清静,你行事低调,心思缜密,素来淡泊,剑意不凡,本是练剑的大好材料,十年后必成一代剑术大家,可惜今日是留不得你了……”随手捡起地上一把恒山派细剑,摇摇头将黎清静钉死于地。
陆一枭又仔细扫视了一番堂中众人,见满堂的五岳弟子多数已经毒发而亡,一声长笑,振衣出堂,片刻便不见踪迹。
待陆一枭走远,衡山派众人才陆续起身,诸葛剑慧望着堂内横七竖八的尸体,虽是有所准备,仍是有些花容失色:“好毒的五行旗主!”周围郭清越、黄清贤、风清扬也自尸体堆中站起,纷纷向诸葛剑慧答谢:“多谢师姊消息相救,我华山一脉才没被陆贼奸计尽灭。”诸葛剑慧叹道:“不用谢我,我只是提醒了一下风师弟,你们的命是风师弟一句传音入密救的。如今衡山派没有损失,华山剑宗只损失了几名贪杯的‘不’字辈弟子,其余各派就……”
风清扬去查探了一下黎清静的尸体,确认已无鼻息,眼眶含泪,纠正道:“师姊错了,黎师兄他也走了,我一身剑法大多是黎师兄传授,如此便走了,心里好生不忍。”诸葛剑慧心中也是歉然,毕竟当时众人装作毒发,是忌惮陆一枭的绝世武功,想要保存实力,但也觉得颇对不住黎清静,便道了声抱歉,向黎清静的尸体深鞠一躬,方才道: “黎师兄与恒山派的十几名师姊不能白白牺牲,我等速作安排。郭师兄,你与其他衡山弟子在此收拾剑气堂残局,看还有幸存者没有;黄师兄,速速通知各位知客弟子,立时封锁华山下山要道,切莫放走了陆贼;风师弟,你与我速上思过崖,无论如何不能让陆贼偷袭得手,只要联合五岳剑派精英与魔教十长老,定能击败这个五行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