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伯牙子期
而此时的嵩山派方向,传来两声清脆的响声,众人激战之中仍是不免向那里瞥了一眼,见到的却是一副令人哭笑不得的场面,孙圭与洪垣的兵刃不到十招便被张世隐的倚天剑削断,二人手握半截断剑,沮丧万分,眼见这场比试已是输了。
张世隐也是颇为尴尬,回剑入鞘,连忙对二人说道:“这次比试是要尽破五岳剑派剑法,怎能如此了局?这样罢,我也不占这兵刃上的便宜,你们拿着剑鞘当作剑来攻我,我以指为剑,咱们重新比过,如何?”
孙圭与洪垣略带迷茫的对视了一眼,暗道:“这家伙当真迂的可以,不愧是蝴蝶谷出来的剑痴。剑痴无剑,岂不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正和我意。”双双弃了断剑,举起剑鞘向张世隐夹攻,张世隐喝道:“我要以兰花拂穴手与你们对攻,小心了!” 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姿势美妙已极,果是桃花岛绝学之一“兰花拂穴手”。
孙圭用的是“嵩阳铁剑”,剑法厚重沉稳,洪垣用的是“九曲快剑”,剑势轻灵飘逸,二者相辅相成,倒也配合默契,多年来绝少碰上敌手,但在张世隐这一路指法面前,却完全束手束脚,发挥不出长处来。明明张世隐自报指法名目,但由于桃花岛一脉已近失传,“兰花拂穴手”虽算不上甚么高妙功夫,但他们确是第一次见识,只觉对手双手如同鬼魅,总在不经意时向自己要穴招呼,而张世隐出指也颇诡异,总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变换方位,大违普通指法常理。
殊不知张世隐的这路指法,虽是脱胎于“兰花拂穴手”,却加了许多剑法的变幻,正是之前演练好的破解嵩山剑法的剑势。
三人斗得五十招上下,孙圭与洪垣被张世隐一路克制,已无法将剑法运转如意。张世隐知道胜机已现,默运神通,双臂骨骼一阵乱响,一对臂膀凭空长出一尺,抢在二人回剑招架之前,双手连点,孙圭“气海”,洪垣“膻中”要穴接连被制,软倒在地。
周翎在一旁战薛旭正略占上风,见两个徒弟居然速败,大惊问道:“你刚才用的甚么手法,难道是‘九阴白骨爪’?”张世隐笑道:“周掌门所学还算渊博,能让双臂短时间长出一尺的功夫,自然是‘九阴白骨爪’了,在下虽然只粗通皮毛,但用来对付令徒却是足够的了。”
周翎不禁暗叫不妙:“此人乃是蝶谷传人,九阴九阳都有涉及,倘若学了张无忌的两三成功夫,以我五岳剑派之力,就万万抵挡不住。”果然张世隐又是一指点来,周翎一剑逼退薛旭,剑身正好接了张世隐一指,只觉一股极为纯正的炙热劲力通过剑身传来,险些长剑脱手,连忙推了一步,喝问道:“九阳真气?”
张世隐耸耸肩笑道:“曾祖在我少年时曾传给我十年的九阳真气,这也被你看出来了。”薛旭道:“他这路剑法似乎是这五年内新创,一时还不好破解,不如我们齐上。”张世隐对周翎一拱手道:“周掌门,你的剑法高明得紧,在下不用九阳真气,却要好好领教一番。”仍是以指为剑,与薛旭联手分别攻他左右两路。
周翎“哼”了一声,左手从背后又抽出一柄厚重长剑来,双剑齐出,又换了一套剑法:“我嵩山剑法博大精深,岂是你等说破便能破尽。”左手苍松剑法,右手翠柏剑法,双剑合璧,松柏相生,古意幽然,一时攻守兼备,端的是一派大宗师气度。
张世隐举指运气勉强夹住来剑,问道:“左右互搏术?”周翎怒道:“是又如何?你为何不守信约,又用九阳真气?”张世隐暗叫一声惭愧,滑步避开,心道:“这周翎做掌门时没甚么心计,一心钻研武学,可谓心如止水,这几年倒真可能练成了这门极难修练的绝艺,须得用心迎战。”
三人又拆得数招,张世隐以传音入密对薛旭道:“这套双剑相辅相成,苍松翠柏,茂密成林,剑意笼罩四方,若是单人与之相抗,当真是输多赢少。所幸我二人联手,还有取胜之机,你看他左手松,右手柏,我出招只攻他右手,专门破解他的翠柏剑法,你攻他左手,破他苍松剑法。”薛旭点点头,举刃上前抢攻。
衡山派方向,一场比斗却甚是雅致。只见钟伯牙轻抚秦筝,一曲《出水莲》伴着纯正内力弹出,音色悠扬,却大有摄人心魄之意。但丁凌全然不为所动,只在乐曲关节出运起内力轻轻敲击手中铁牌,“嗡嗡”之声大作,打乱钟伯牙弹奏节拍。
钟伯牙一曲弹完,不仅未能伤及对手,反被铁牌搅乱,内力激荡,受了轻微内伤,一时不敢再以琴曲攻击。只听得丁凌抚掌笑道:“好一曲《出水莲》,久闻伯牙兄高雅,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这分心境,不是常人所及。”钟伯牙冷然道:“不想丁长老也通音律,可知道俞伯牙弹的是古琴,而钟某弹的却是秦筝。”
丁凌思索了一下道:“筝有琴码,一弦一码一音,只能于演奏时透过左手之按、压、放等指法于琴码之左方奏出滑音、变化音; 而琴无琴码,可用左手按指成音。一弦多音,且可用空弦、按弦、半按弦成音。所以古琴只有七条弦,音域却比十五条弦的古筝更宽。”钟伯牙叹道:“丁长老果是知音,若非敌对,倒要和长老彻夜长谈一番古曲的奥妙。”丁凌苦笑道:“为了破你这‘一十五弦五神剑’,丁某着实在音律上下了一番苦功,还教了三个徒弟,居然都是乐痴,可叹可笑。”
钟伯牙缓缓自筝中抽出一柄短小细剑,说道:“长老煞费苦心,但‘一十五弦五神剑’你只破得一半,钟某只出五招,你若尽数破解,钟某便弃剑认输。至于是哪五剑,长老应当已是烂熟于胸了。”丁凌微笑着点头道:“甚好,伯牙兄请了。”
衡山七十二峰,以芙蓉、紫盖、石廪、天柱、祝融五峰最高。衡山派剑法之中,也有五路剑法,分别以这五座高峰为名,相传乃是范遥所创。这五路剑法中,又各有一招,分别将每一路数十招的精奥之处,融会简化而入一招,一招之中,有攻有守,威力之强,为衡山剑法之冠,是以这五招剑法,合称“衡山五神剑”。而钟伯牙平生绝技“一十五弦五神剑”,便是先以乐曲乱敌内息,再骤然抽出短剑使出“衡山五神剑”来,克敌制胜。虽只五招,却是极为高妙,也不知多少魔教高手丧生于此神技之下。但此番魔教有备而来,丁凌以铁牌破他古曲,这下出其不意的剑意也无法使出,索性叫破自己剑法,赌赛丁凌是否当真能破去衡山派最高奥义。
钟伯牙喝声:“小心了!”短剑如影随形,刷刷两剑,分向丁凌小腹与额头刺去,正是“泉鸣芙蓉”与“鹤翔紫盖”,两招“五神剑”接踵而至,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丁凌赞道:“好剑法!”双手铁牌连舞,气势惊人,口中朗声吟道:“乱石穿空,破芙蓉之鸣泉!鲲化为鹏,落紫盖之翔鹤!”转瞬已将钟伯牙的剑势完全封死,一旦兵刃交击,短剑势必被铁牌震飞。
钟伯牙见对手轻描淡写破去两招,心中一凛,短剑虚晃,一时剑光漫天,炫目异常,更兼发出铮铮之声,乱敌真气,正是一招“石廪书声”。丁凌却手持铁牌,分毫不动,大笑道:“石廪剑法二十四路,多是扰敌的虚招,这招石廪书声,自然也是虚招,若是我动了,便会被紧跟的那一剑所制,若是不动,此剑便即破了。”钟伯牙冷汗直冒,跟着又是一招“天柱云气”。那“天柱剑法”大抵是从云雾中变化而来,极尽诡奇之能事,动向无定,不可捉摸,若是紧接着“石廪书声”使出,更是虚无缥缈,任你武功再高,也绝难躲过这一剑。
然而丁凌以不变应万变,已轻松破了“石廪书声”,这招“天柱云气”便失了一半变化,一剑刺去,剑光指向丁凌周身十余处要穴。丁凌歌声又起:“乾坤一掷,散天柱之云气!”右手铁牌随着短剑舞动,护住周身要穴,左手铁牌脱手飞掷而出,急速击向钟伯牙前胸。
钟伯牙心念电转:“守得如此严密,这招即使击中也只能让他受皮外伤,若是击中,他飞来的铁牌我便无法抵挡,必受重伤。”当下撤了剑势,回剑挡下飞掷而来的铁牌,退得三步,方才站定。
丁凌左手成爪,运功一吸,落地的铁牌便回归他手:“得罪了,方才用了暗器手法飞掷铁牌,劲道似乎略大了些。”钟伯牙见丁凌方才露了一手上乘内功,惊道:“吸星**?”丁凌摇头道:“皮毛而已,充其量只算得上‘吸星小法’,不足为奇。”
钟伯牙眉头紧锁,喃喃的道:“魔教十长老果真非凡,你只要再破钟某这一剑,钟某当即弃剑认输,并无二话,从此衡山一脉,再与我无干。”
丁凌铁牌一展,笑道:“雁回祝融,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