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五色琉璃

　　陆清风见各派尊长与十大长老尽皆上崖，便笑着对众人道：“师叔伯们俱上崖去了，剩下诸位与我皆是同辈，远来华山一趟也不容易，大可轻松随意，不必过于拘礼。在下忝为华山大弟子，理当一尽地主之谊。”环顾四周，唤道：“清越、清贤、清扬，你三人分别去北岳恒山、东岳泰山、南岳衡山处作陪，好生招呼，不可怠慢。”风清扬等三人答应着去了。陆清风不禁自语道：“黎师弟这病病得却不是时候，雷师弟出战，嵩山派便没人招呼了。”向众人一拱手：“在下且去后山取些秘制佳酿款待诸位，顺便寻找我那三师弟，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多担待。”众人连忙还礼“不敢”，陆清风便告辞出堂。

　　原来华山剑宗“清”字辈中人连风清扬共有六人，前五位分别为陆清风、雷清烈、黎清静、郭清越、黄清贤，其中陆清风与黎清静本是蔡子峰门下，雷清烈则是岳肃之徒，五年前一战岳、蔡二人身死，陆清风、雷清烈、黎清静三人复又投在孔啸天座下，而郭清越与黄清贤本就是孔啸天之徒，但依照华山门规，先入门者为尊，但凡拜在华山门下时日更**，地位便更尊崇，于是才有了如今的排名。雷清烈当年的弃气从剑曾引起轩然大波，但岳肃既死，仇啸云也无力因此再挑起剑气之争，只得听之任之，心下却极不受用。

　　见陆清风离席，诸葛剑慧对身周数名衡山派弟子沉声道：“一会儿的酒水或许有些问题，各位千万小心。”众人大多不解。风清扬也在一旁，于是问道：“师姊何出此言？”

　　诸葛剑慧正色道：“今早家父占了一卦，今日五行忌水，且在酉时或有巨变，水与酉合起来便是个酒字，风师弟你也小心为妙。”风清扬摇头道：“现下午时已过，离酉时尚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崖上胜负可分，若有问题，也当在思过崖上。师姊说甚么酒水有问题，却是毫无根据，难道我大师兄会加害各位不成？”

　　诸葛剑慧黛眉微蹙，分析道：“家父的占卜之术十余年来向来精准，极少出错，我衡山五行属火，水能克火，今日占出五行忌水，绝非巧合……风师弟，你大师兄平日为人如何，最近可有反常之处？”风清扬沉吟片刻，说道：“大师兄投入华山门下已经快二十年了，平日沉稳练达，颇受师父器重，但我与他接触并不太多，一身功夫大多是雷师兄与黎师兄所传。说起最近反常之处，却有一条，去年四岳剑派围剿魔教护法翁颜，其余三岳的高手俱命丧当场，只有大师兄勉强得胜归来，依照常理，大师兄功夫进境是不会如此之快的。”其时风清扬自已明了当初终南山脚的长髯青袍客便是翁颜，只是不愿与人明说罢了。

　　诸葛剑慧心下计较一番，低声吩咐众人道：“此间我是师姊，且先听我号令，安全起见，陆清风送上酒水一律不可饮用。当然，务必装作饮酒之态，以免对方起疑。”众人小声答应了。

　　大约一炷香时分，陆清风带着数名抬着酒坛的“不”字辈小童回到堂内，叹道：“我三师弟也不知哪里去了，遍寻不着，待大会结束再与他理论。嵩山派的各位，便由陆某亲自作陪罢。”将几坛美酒尽皆开封，命小童与各派人士斟酒。

　　刚斟得几杯，便有人叫出声来：“这酒怎么……”众人仔细向自己杯中看去，只见此酒色泽极为艳丽，晶莹剔透，五彩斑斓，摇曳不止，宛如琉璃，酒香也诱人之极，还带着瓜果的天然清香，令人未饮先醉。

　　陆清风连忙笑着解释道：“诸位不必惊慌，此乃‘五色琉璃酒’，是陆某以上好的西域葡萄酒为原料精心秘制。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是以夜光杯配葡萄酒，翡翠杯配梨花酒为最妙。可惜陆某搜罗了不少葡萄酒却无合适酒具，如此便大大糟蹋了这许多好酒，为此还特意造访了西安的一名西域酒豪，才学会了这调制琉璃酒的秘法。”说罢自斟了一杯琉璃酒，举杯一饮而尽：“陆某先干为尽！各位同门，切莫负了陆某心意！”

　　众人这才疑惑尽释，纷纷举杯畅饮起来，只有衡山派方向诸人并未真正饮酒。风清扬暗道：“此酒果然非同凡品，幼时常听父亲说，愈是毒物便愈是色彩鲜艳，还是小心为上。”与诸葛剑慧交换了一下眼神，假意喝了几口，趁陆清风不注意又尽数吐在地上。

　　与此同时，思过崖山洞之中，二十五名高手观看了一回地形之后，便纷纷列出阵势：华山派孔啸天对“白猿神魔”张乘云，仇啸云与雷清烈合战“金猴神魔”张乘风；泰山派金华子对“雪掌神魔”于彬，金城子、金灵子合战“血刃神魔”徐斩；恒山派慈航师太对“飞天神魔”赵鹤，慈宁、慈安合战“大力神魔”范松；嵩山派周翎对“绝影神魔”薛旭，孙圭、洪垣合战“剑痴”张世隐；衡山派钟伯牙对　“银蝎神魔”丁凌，诸葛彧与齐戬合战　“青蛛神魔”党隆。

　　大战将临，十长老才纷纷抽出兵刃，徐斩的三尖两刃狼牙刀，于彬的镔铁玄霜判官笔，张乘风张乘云兄弟的熟铜精钢棍，范松的一对盘古开天斧，赵鹤的雷震挡与闪电锥，丁凌的一对玄铁令牌，党隆的铂丝手套与流星双锤，薛旭的逍遥日月刃，以及张世隐的倚天剑。五岳剑派众人见了大多心中一凛：“除却徐斩与张氏兄弟，五年前他们用的可并不是这些稀奇的外门兵刃，显然是有备而来，尤其是丁凌弃暗器而用铁牌，实在是莫名其妙，或许真是针对我五岳剑派而换了战术。”

　　孔啸天当先拱手一礼，朗声道：“各位准备好的话，便请罢。”长剑缓缓递出，带了几分礼敬之意，正是华山派有名的招式“苍松迎客”。张乘云喝声“来得好”，沉肩滑步，铜棍向对方胫骨点去，端的是狠辣异常。孔啸天长剑已刺在外门，不及收回，又无法刺中已滑步避开的对手，这一招上手便被克制，只得回剑相护，却已失了先机。

　　群豪见孔啸天已经示意，纷纷捉对厮杀起来，一时洞中兵刃交接之声大作，渐渐连成一片，绵延不绝。

　　孔啸天招架了数棍，寻着间隙，剑势飞舞而出，轻盈灵动，却是一招“有凤来仪”，张乘云“嘿嘿”一笑，铜棍顶端直指对手剑尖，姿势异常笨拙。孔啸天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招‘有凤来仪’，内藏五种后着，变化已不算少，威力极大，颇难拆解，但对方这看似笨拙的一棍却有余不尽，隐隐含了六七种后着，以不变应万变，大可对付了自己的所有变化。”不待剑势用老，长剑向下横扫，一剑快似一剑，剑气贯彻四方，激起洞中无数砂石，正是华山绝技“无边落木”。张乘云赞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且看我‘不尽长江滚滚来’。”孔啸天本以为对手如此回答，势必是想与其抢攻，不料对手竟自缩成一团，姿势极不雅观，作出一副招架无方的挨打神态，微微一怔，便催动内力连续十余剑攻出，场面上终于扭转乾坤。

　　孔啸天一招“无边落木”占了上风，后着完全使尽，忽觉自己内力激荡，右臂隐隐作痛，恍惚之中暗叫不好：“方才每一剑都刺在了对方铜棍之上，虽将他逼得狼狈不堪，却未动他分毫，他似海中顽石，任我惊涛骇浪，他自巍然不动。这番守势，实是把我逼得与他比拼了一回内力，以我剑宗之短，攻敌之长，实在是不智之极，如此算来，这招‘无边落木’，又被他破了。”

　　张乘云见孔啸天攻势变缓，冷笑道：“孔盟主，刚过三招，怎地便如此不济了？我们可是要尽破华山剑法的，还有甚么剑法招式，尽管使出来罢。”

　　孔啸天暗道：“仅从这三招来看，对手以静制动，以拙御巧，十长老恐怕当真有尽破五岳剑派剑法之能，若再不出新招，很快便会完全被他所制。”从漫天棍影中脱身而出，喝声：“魔教妖人，且看我这一路‘五云剑法’！”剑势变换，一时虚无缥缈，如迷茫云雾，不知长剑即将送往何处，正是闭关期间观华山北峰“五云峰”而悟出的一路新剑法。

　　张乘云抖擞精神，一边招架一边笑道：“这便是传闻中的新创剑法么，孔盟主好修为，与衡山的云雾十三式却有些相像，且试一试看！”

　　孔啸天喝道：“华山剑法怎可与衡山剑法混为一谈，看剑，腾云式，剑气冲霄！”剑势顿时凌厉无比，身形纵起，一剑飞腾，向张乘云前胸撩去。张乘云喝一声彩，仗着如同猿猴的小巧身材堪堪避过，暗道：“孔老儿身法在我之下，新招还算精奇，暂不拆解，且观看一番，一味躲避便是。”于是展开身法，只虚架数招，并不拆解，只是绕着孔啸天游斗，观看新招。